《闲神春梦入君怀》十八扯扯

56、床笫之争

　　伏案，临帖。
　　手把手，肩靠肩。
　　清风拂字帖，素手执柔豪。
　　尖如锥兮玉兰蕊，美目盼兮佳人颜。
　　念念不忘的是一场笙歌梦，惺惺相惜的是一世温柔情。
　　一笔一划勾勒出的，不仅是你的名字，亦是我欲理还乱的情丝……
　　吱呀一声，半掩的隔扇门，悠悠打开，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钻了进来。
　　“咦，小兔子！”玉兰蕊被搁在笔架上，几案前的小尤妹起身晃到了隔扇门边，蹲身抱起小家伙。
　　一尺来长的白色小东西，长得像极了兔子，只是两只耳朵更尖，更纤长。
　　“不是兔子，是犼。”乐念之起身，缓缓走来，俯身在犼的跟前，温声道：“这回又伤到哪了？”
　　“啊？它受伤了么？”小尤妹一听，不免多看了怀里的犼一眼。才发现那毛绒绒的小腿上，一道鲜红的裂痕，触目惊心。
　　乐念之伸手将小尤妹怀里的犼接过，掌心运起真气，为犼切除着坏死的皮肉。受伤的小家伙紧紧地偎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小尤妹看着垂首认真包扎伤口的乐念之，轻声问道：“这只犼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
　　小尤妹一听，起了染指之心，伸手便往犼的头上摸去，“你有没有名字呀？你会不会说话呀？”
　　可那犼却往乐念之怀里一缩，躲过了小尤妹的手，露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原来你没有名字呀！你长得这么美，美得像朵花，以后就叫你小花吧！”小尤妹咧嘴，给了小花一个“我们来日方长”的笑容。
　　噹里个噹，噹里个噹！生活多出一宠物，生命从此不寂寞！
　　戳戳头，戳戳背，戳戳白花花的小屁屁！
　　小尤妹的心情，甚好！
　　只是她忘了，有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夜幕来临时，小尤妹方要上榻歇息，却发现本该属于她的地盘蜷着一团毛绒绒的白物。
　　她弯下腰，拍了拍小花，又收回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轻声道：“请你下去。”
　　小花微微掀开眼皮瞄了她一眼，继续倒头呼呼大睡。
　　小尤妹上前一步，方欲拎起小花的耳朵，它却一个激灵跳将起来，目露凶光瞪着小尤妹，十足十的戒备模样。
　　小尤妹吓得后退一步，准备绕道上榻。
　　不曾想，她往左，它亦往左；她往右，它亦往右。总之，它是死死地守住了一方地盘，不让她上榻。
　　小尤妹无法，只得跑到另一间卧房，在冰榻上独自睡了一宿。
　　翌日，小尤妹悻悻地问乐念之，“你确定小花是公的？”
　　根本不知昨晚发生何事的乐念之认真地想了想，缓缓道：“它的颈项没有围脖，应该是公的吧。”
　　小尤妹不信，“我要检查一下！”说着，便一把抱起小花，把它的小身板一反，尾巴一拉，白毛儿一拨，目不转睛地朝人小花粉嫩嫩的……那啥，直瞧。
　　“哦——”小尤妹的嘴型泄露了小花那啥的形状，揭露了它的性别。
　　哈哈，公的不假。她放心了。
　　只是到了夜晚，小尤妹顿时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真是放心地太早了！因为，她的位置，又被小花霸占了！
　　她由于白日里宽了心，没有提前做任何防备工作，而这家伙，占着乐念之为它换药包扎的天时地利，上了软榻就不曾下来过，还伸胳膊展腿，毫不客气地横占了半壁江山。
　　小尤妹望着榻上毛绒绒的白物，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拍花，“醒醒！”
　　小花不为所动。
　　“醒醒！醒醒！”拍不死你！
　　小花不屑理她，雷打不动地继续酣睡。
　　小尤妹气得直转圈：它它它，到底是怎么睡的呀！明明就一尺长的小身板，还能睡去了半张床，它这个四肢得拉得有多长啊？它这个柔韧性得有多好啊？！真是气死她了！
　　她气呼呼地凑到小花鼻子跟前，压低声音咬牙道，“你是公的，公的！懂不懂！别跟他一爷们这么亲近！”说着，指了指乐念之熟睡中的身影。
　　小花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小尤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只异兽居然会跟她争床第，而更气人的是，在这场争夺中败下阵来的，居然是她！她真是，太轻敌了！
　　不行！为了她的□□着想，她必须继续拍花，让它尝尝她的厉害！
　　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后，小尤妹脑门一亮，坏笑着抽出发上的兰花玉簪，对准小花圆乎乎的屁墩儿，快准狠地，就是一戳！
　　小花突然一动不动，抬起了屁墩。
　　下一瞬，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原来这小花不是个善茬啊，它溺了一泡尿回敬小尤妹。一施舍完，就化作一股轻烟，遁了。
　　被哀嚎声惊醒的乐念之看着已然湿身的小尤妹，慌忙起身道：“你快去换下衣裳，千万别碰到犼的溺液，会腐蚀肌肤。”
　　小尤妹哭了，颤巍巍地竖起食指，“可我的手指，已经沾上了。”
　　乐念之连忙往她的食指上吹了一口气，安慰道，“别哭，不会有事的。你在这等我一会。”
　　一阵清风刮出回廊，油灯上的火光晃了晃，火苗还未恢复静止，又一阵清风刮进了屋里。
　　乐念之采了石榴回来，去掉种子与隔瓤，将石榴皮切成瓣，又用真气炼制成干片放入水铫子中。随后，他往铫子里加了苦参，添了一小把红色的球形核果，一同煎水。
　　一边的病号起了好奇心，忘却了疼痛，凑到铫子前看了看，问道：“念之哥哥，这红色的果子，是什么呀？”
　　“五倍子，盐肤木的果实。止血，解毒。”
　　水铫子里的药煎上后，乐念之将采摘来的马齿苋洗净，放入研药碗捣磨。
　　小尤妹看着一旁剩下的桂花，疑惑地问道，“这些桂花怎么不弄？”
　　乐念之解释道：“那是采来以备后用的。要先晾干，研磨成细粉，才能给你敷上。”
　　待到将马齿苋捣烂了，他抬眸看了小尤妹一眼，不免又觉得好笑。
　　“我现在要去把这些桂花晾到回廊上。你也别发愣了，赶紧去换套衣裳吧。”
　　“哦。”小尤妹悻悻地低了头，转身去换衣裳。
　　晾上了桂花，乐念之回屋，看着软榻上垂头丧气的姑娘，坐到她身边，揶揄道，“旧病未好，又添新伤，嗯？”
　　小尤妹不答话，仍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乐念之轻笑一声，拉过她的手，“疼么？”
　　小尤妹委屈地看着他，低声道：“我要你呼呼……”
　　“方才已经呼过了。”
　　小尤妹愣了愣，然后，扑到乐念之怀里，抱着他的腰不发一语。
　　垂在床沿上的广袖动了动，缓缓地抬起，终是轻柔地抚摸上乌黑的云鬓，似是安慰又似是疼惜。
　　少焉，铫子里传来咕噜噜的沸腾声，乐念之松开怀抱，起身去取铫子。
　　煎汁倒入盆中放凉后，乐念之将它湿敷在小尤妹的手指上，又外敷上捣烂的马齿苋。
　　折腾了半宿，终于歇下。
　　黑暗中，响起一声低问，“念之哥哥，你被我吵醒了，这会儿还睡得着么？”
　　一声轻轻的应答声传来，带着些许含糊。
　　小尤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放在榻前几案上的玉兰蕊。
　　浮光闪烁，梦笔生花。
　　她的嘴角弯了弯，不多时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