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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执子之手 ...

  •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这白雪皑皑的冰川里,一晃一年已逝。
      自从那一夜小尤妹被乐念之独自抛下后,她就心心念念地要学腾云驾雾。所以调养之余,除了用功习字以便更为深入地研究男女之事外,她还跟着乐念之学了内功,练气筑基。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学腾云驾雾,小尤妹也曾问过授业恩师。
      授业恩师略一沉吟,悠悠答曰:“要想修为好,根基必须牢。只学一招半式,不但于身心无益,于修为亦无补。学不博无以通其变,思不精无以烛其微,师于古而不泥于古,方可。”
      关门弟子拱手作揖,倍觉醍醐灌顶:“朝闻道夕死,可矣!”
      当然,每逢日薄西山,某人依然活得好好的。只不过,这光闻不死地练了近一年气,她看东西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了。尤其是瞧向乐念之时,这入了她眼的美人,浑身自带着光芒,就连墨色的锦袍都镶了一道白边。
      为此,她颇为苦恼了一阵子。想来是自己对他的思慕太深,已然成疾,最终以眼疾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但不出几日,她又坦然释怀了。
      她琢磨着,自己能与绝世美人兼她的心上人,日日同床共枕而不擦枪走火,每每暗夜相对还能发乎情而止乎礼,就冲着这一股子隐忍劲儿,她都应该为自己击节叫好!
      试想,是可忍,还有孰不能忍?!
      是以,她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并深以为自己是块可造之材,又何须为小小眼疾介怀。同时,她再次暗暗地为自己的乐观豁达以及凡事往前看的智慧,切切地叫上一声好。
      只可惜,此般豁达的心胸持续了没几日,她又开始犯愁了。
      这回倒不是因为乐念之,哎不对,也算是因为乐念之。言简意赅地说,某人习字,习烦了。
      几案前的身影此刻已是东倒西歪地伏着,完全没个正经的练字样儿。虽说是在走笔疾书,可写出来的字却张牙舞爪,委实面目可憎,连她自个都看不入眼,只能揉烂弃之。偏偏一旁的乐念之,对她的狂草涂鸦看得津津有味,对她的无声抗议却视若无睹。
      “念之哥哥,为什么我的字这么丑?”丑得她这会子直把几案狠命拍。
      乐念之思索片刻,给出答案:“我只能讲字如其人。”
      “哈?原来你觉得我长得丑啊……”
      乐念之笑而不语。
      小尤妹穷根问底:“你真的觉得我是丑八怪?”
      乐念之不置可否。
      小尤妹不依不饶,搁了笔,将他摇晃个不停不休,“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乐念之缴械投降,老实回答:“不是不是。”@_@
      小尤妹却还不放过他,又问道:“不是丑八怪,那是什么?”
      “是夏天。”
      “嗯?夏天?为什么不是春天?春天百花齐放,多美啊……”
      “那便是春天吧。赶紧练字。”
      自诩为春天般的小尤妹此刻心情也明媚如春了,但见她挽起了袖子,重新提起笔来。
      可是心情好了也没有用,这字,还是一如既往地丑啊丑。这么丑的字,看着心情又不美丽了。
      在她揉烂了九九八十一张惨不忍睹的学习成果之后,乐念之总算抬了抬眉梢,问出了她的心声,“烦了?”
      “嗯——”小尤妹无限循环地拖长了尾音,巴巴地道,“我闷得慌,想出去玩。”
      乐念之施施然起身,径自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了顿,回头对她说道,“还不跟上?”
      小尤妹一愣,随即欢欣鼓舞地弃了笔,乐颠乐颠地跟随乐念之出门去也。
      残云涴涴,暮色将合。
      乐念之腾起祥云,微微弯身,向她伸出手来。
      小尤妹又是一楞:咦,难道他要带她去很远的地方吗?
      “念之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呀?”小尤妹笑嘻嘻地爬上了祥云,为乐念之指了条明路,“我都有好久没有出穿心谷了……”
      乐念之并不言语,只是带着她御风而行。
      他飞得很快,咧咧的风声如刀,吹得小尤妹眼睛生疼。她方要抬手揉眼,手却被乐念之拉住了。
      风起云落之间,他揽她入怀,抬起广袖遮住了她整个身体。她偎依在他怀里,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倏地一下低了头,心慌得不敢再看他。
      她此刻心里真是矛盾得紧啊,一面希望他飞得慢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抱她久一点;一面又害怕飞得慢了,他就不会继续拥她在怀。
      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乐念之已腾云降落,解了她的二难困境。
      小尤妹一顿痛心疾首,讪讪地央求道,“可不可以再飞一次?”
      乐念之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松开怀抱,让她看看周围的景色。
      十里柳堤,暮雨将歇,湿意未干的青石板路干净得仿佛能看到时光的罅隙。
      他的身后是澄澈如洗的高远长空,江畔的渔火星星点点地落在他深邃的眼里。他就站在烟柳朦胧中,安静地看着她,唇边一抹杨柳风般和煦的笑容,狠狠地晃了她的眼。
      她忽然听不到繁华的喧嚣,耳边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忽然看不见水洗过的黄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清亮的眼眸。
      他让她看景,可她霎时明了,再美的景,也美不过景中的他。
      他忽然问她,“嬅儿,好看么?”
      她怔怔地答,“好看……你很好看。”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手心传来熟悉的凉意,他拉着她缓缓走在十里柳堤上。
      她与他却开半步,从斜后方看着他的侧颜,听他间或响起的轻声低语。
      他说嬅儿你真傻我是问你景色好不好看,他说嬅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他说嬅儿你喜欢纸鸢么,他说嬅儿我们去看皮影戏吧……
      他还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
      十里柳堤漫漫修远,她以为他会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下去,从暮霭沉沉走到漫天星辰,从荒烟蔓草走到天荒地老……
      可他是什么时候不说话了呢?又是什么时候不再走了呢?
      她不知道,她亦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搂住了他的腰身,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她的心中塞满了一连串的不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很想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样温柔的他很熟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与他分开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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