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神春梦入君怀》十八扯扯

51、鸳鸯交颈

　　九霄入太虚，环佩轻声摇。身影施施然，步履悠悠然。
　　隔扇门前，遽然顿足。长身玉立，静心凝望。
　　佳人初醒倚回廊，公子无声立门旁。
　　佳人如花，公子如画。
　　她看花，他看她。
　　这样的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蓦地，小尤妹感到一阵清香飘来，转身回头，方知乐念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冲他莞尔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彩虹花海道：“那些花都是你种的吗？”
　　“嗯。”
　　“好美，我可不可以摘些来摆在屋里？”
　　“嗯。”
　　小尤妹欢欣鼓舞地起身，方要出门，却被乐念之拉住了。
　　微凉的广袖拂过罗裳，他弯腰俯身在她跟前，垂首帮她系香缨。
　　小尤妹低头看了看，好奇道：“嗯？这是什么？”
　　乐念之抬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苍凉的声线中略带哽咽，“静气香缨。能保护你不受花海中的异香迷惑。”
　　小尤妹一个愣怔，心下疑惑：咦，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么？为何他的反应这么奇怪？
　　掂了掂腰间系好的香缨，小尤妹如刚出笼的鸟儿般飞也似地奔向彩虹花海。
　　一朵、两朵、三朵；一簇、两束，三大捆……
　　待到她捧着满怀的鲜花回屋，却发现乐念之已不在屋里。
　　满怀的鲜花被她一股脑儿丢到了软榻上，她匆匆转身，去寻乐念之。
　　可是寻寻觅觅，不知兜了几兜又转了几转，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他去哪了？他会去哪？为何他不和她打声招呼就出门了？
　　小尤妹此刻已是无心插花，悻悻地坐在回廊前等乐念之，一心只盼着他快点回来。
　　魔云渐消，蛮烟渐散。
　　待到夜幕降临，一轮圆月挂上天边。
　　低落的心情骤然好转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烟雾缭绕的穿心谷里看到月亮和漫天的星辰，她不禁兴奋地跪坐起来，双手搭着美人靠，仰着脖子一眼不眨地遥望星空。
　　颈间忽然传来凉凉的温度，乐念之在她凝神仰望星空时，悄然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伸出双手揽过她的肩膀，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小尤妹愣了愣：呃……他身上的气息，为何变了？变得这么的，迷醉……
　　她回过头去望他，却发现令人迷醉的不仅仅是他身上的香味，还有他的眼眸，他的呼吸……
　　如水的月色流转在他的眼底，清亮了他的眸，柔软了她的心。
　　浅浅的呼吸轻拂过耳畔，昭示着他的热忱，扰乱着她的神魂。
　　他拥着她，脸庞贴着她的脸颊，细细地摩挲着，轻轻地触碰着。他就这样亲昵地与她交颈，让她几乎承受不住，只能瘫软在他的怀里。
　　“是我施法拨开的那些云雾……”就连他的话，都是迷醉的，让她分不清头尾。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低语，双唇几欲碰到她的脸庞，“天上的星云，好看么？”
　　“嗯……”
　　“想要么？”
　　小尤妹愣了愣，微微喘着气，有些发晕：“你怎么了？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仿佛她若答是，他就会摘给她一般。
　　一语出，月轮空，蘸破了谁的一帘幽梦，一翼希望。
　　乐念之霎时悲伤起来，幽深的墨瞳里染上一层淡淡的霜雾。
　　清歌或许会忘记静气香缨，可她说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场星云竞技……
　　他不再摩挲她的脸庞，只是垂首在她的肩窝，凄声说道：“听我说话吧……你不用回答我，静静地听我说话就好……”
　　小尤妹在心里默应：嗯……好的呀。
　　“不论我说什么，都不用回答我。请你假装……”假装你是她。
　　小尤妹不解：呃？假装什么？
　　“对不起……”
　　小尤妹迷惑了：咦，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若不是我，修罗王就不会举兵进犯天庭，你就不会……”
　　我就不会什么？不会失忆了么？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嗨，没事儿，我不怪你。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
　　“是我不好……若早知最后都免不了一战，我当初定不会答应修罗王……”
　　小尤妹听得愈发迷糊了，方欲开口询问，乐念之却抬起头来，拉着她转过身，“嬅儿，闭上眼睛，让我看看你的……”
　　小尤妹忐忑地闭上双眼，面色微红。他想看她什么？
　　身上传来凉凉的触感，乐念之倾身贴向她。小尤妹浑身猛地一颤，却被乐念之伸手紧紧地拥住了。
　　一股清凉沁入心扉，一直流到她的灵魂深处，轻柔地撞击，不断地打旋，搅得她晕晕乎乎，神志模糊。
　　待到清流褪去，她睁开眼来，却见乐念之抬手抚着额，踉跄地退了两步，唇边的笑容凄苦而绝望，眼里的哀伤让她霎时忘记了呼吸。
　　仿佛所有的感触全然消失了，一时间，她只余惊骇。
　　乐念之在心底无声地悲恸：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的你的前世，不是天宫里的油桐仙子！为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浇灭我的希望……清歌，难道你已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了么？
　　小尤妹手足无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会变成这样，只能不停地安慰道：“不要……不要这么伤心。你怎么了，与我说……”
　　乐念之背转过身，声线中带着一丝慌乱，“嬅儿，我此刻身体很不适……你今晚自己呆在这好么，我明日就会回来。”
　　“你要去哪？我陪你……”她上前拉过他的手，不料却看到他额上的雷火烈焰忽明忽灭，瘴气逼人。
　　乐念之急匆匆地推开了她，转身便要离去。
　　她慌忙跟上，方想再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的一记低喝吓得怔在原地：“不要跟来！你会被我伤到！”
　　话音未落，他已腾云远去。
　　小尤妹急得直跺脚，“你怎么了！怎么了！为何什么都不与我说，我担心你，念之哥哥——”
　　她对着夜空大喊他的名字，无奈他的身影早就远去，已听不到她的呼喊。
　　愁上心头泪潸潸，独倚回廊到天明……
　　一夜未眠加上焦虑焚心，当天空露出微白时，在美人靠上倚坐了一夜的小尤妹跌跌撞撞地起身，却不察自己已是心力憔悴。
　　她在冰榻上眯了半晌，隐约中听见有细微的声响传来，于是陡然转醒，循声而去。
　　软榻上，乐念之和衣躺着，背影落寞而孤单。他的身上凝着一层薄冰，而身下所卧之处，也在逐渐地结冰，幽幽地泛着寒气。
　　小尤妹望着他的背影，泪已簌簌流下。
　　她摸索着爬上了软榻，窸窸窣窣地解开衣裳，从乐念之身后抱住了他，用自己的体温为他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