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神春梦入君怀》十八扯扯

21、双星缥缈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那便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我不再伴你左右，如此便不再与你相欠。
　　于是乎，原本有着情感牵绊的三人，各行其是地，两两不相见地，从五月飞雪到夏荷映日，一晃眼，便到了乞巧节。
　　一声传唤到蕊宫，朱楼彩舫看乞巧。
　　喜林苑的一众仙子，这日都来到蕊宫，与蕊宫仙子玩耍在一块。有的站在船头看下界家家乞巧的盛况，有的在中舱畅怀宴饮鲜果佳酿。
　　尤清歌与木玥一道坐在中舱里，吃着巧果，花瓜，与凌波仙子聊着新琢磨出的绣花手法，七嘴八舌地探讨着：平针该选何种，针脚如何衔接，线纹疏密如何拿捏，立体感该怎样呈现。
　　相谈甚欢时，尤清歌的眼波扫到刚刚驾到的梅妍，还有他身后摇着折扇的竺易恒。她不禁垂眸偷笑：在这种仙女聚集的节日里，果然少不了竹大仙官的身影啊！
　　梅妍和竺易恒在离尤清歌不远不近的宴桌落座，竺易恒看到了尤清歌，目光疏离地从她身上瞬间移开，敛去笑容变得面无表情。
　　尤清歌咕哝一声，愤愤不平地想着：现在竺易恒见到她，就跟见到陌生人一样，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会拿扇子敲她的脑门了。真是搞不懂他，每回都这样，欺负了她，又反过来搞得像是她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幼稚！就强吻这件事，她这个被轻薄的人都快释怀了，他一大老爷们到现在还扭扭捏捏地放不开，岂止是幼稚啊，简直是可笑！
　　不一会儿，蓝追也来了，看到尤清歌，朝她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也在竺易恒那桌坐下。一落座，他就深深地望着一旁身着霓裳羽衣的云裳仙子，聊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尤清歌只觉闷得慌：嘿，最近真是奇了怪了，竺易恒不理她，蓝追也不跟她套近乎，他们都怎么了？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啊？
　　心烦意乱地起身，尤清歌走至前舱凭栏远眺，透气散心。
　　银河半隐，双星缥缈。
　　“再过一会，喜鹊就要飞到银河搭鹊桥了。”
　　想到牛郎织女一会都能相见，而乐念之和她却仍一南一北两相间隔，她这本就不太美丽的心情，愈发地低落了。
　　落寞垂首，透过湖面看向凡间。
　　家家户户忙乞巧——有结彩楼的，有备七孔针的，有穿五色线的，还有结扎穿花衣的草人的……但凡是对婚姻心怀夙愿的姑娘家，无不在这日乞巧献祭，迎风穿针。
　　尤清歌的心，愈发忧伤起来了：之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忽然，一道声音从她心底窜出：“去见他吧！”
　　见他？尤清歌迟疑了一下。
　　那声音又说道：“去见他吧！为什么不去呢？”
　　对啊，为什么不去呢？又不会断胳膊少腿。
　　“去见他吧！”那声音叫嚣着，渐渐地变成呐喊，喊得尤清歌的兴致愈发浓了。
　　是啊，去见他吧！他不来见她，她就自己去找他！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矜持的姑娘没肉吃！尤清歌，赶紧地，把流.氓耍起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嗖的一声，飞出了朱楼彩舫。
　　也不知是因为在南阎浮提遇险后琢磨出了逃跑的艺术，还是因为在玉石拱门里顿悟了空间褶皱的奥妙，如今尤清歌腾云驾雾的速度更上一层楼了，到天宫最南面的九霄巅也不过弹指瞬间的功夫。真真是，快也！赞矣！这速度，让可见光都自惭形秽呜呼哀哉！
　　她这才刚刚得意忘形，马上就碰了一鼻子灰。
　　但见九霄殿前，两重阙门紧闭，主人今日不见客。
　　看这阵法结界，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尤清歌摸了摸下巴，寻思着自己得另辟蹊径。
　　是以，她绕到殿后，撸起了袖子，翻墙而上。
　　嘿嘿，小女子能屈能伸，上的了厅堂，翻得了高墙！

　　正吭哧吭哧地爬着墙，耳畔传来嗡嗡的振翅声。
　　“油桐仙子你在做什么？”“为何要翻墙？”
　　“嘘——别让丝桐上仙发现了。”尤清歌抬眸，见是并蒂仙灵，慌忙摇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今儿要来劫色，当然得走旁门左道。”
　　“只怕仙子要劫个空。”“仙上不在哩！”
　　“啊？唉哟——”
　　出师不利啊！先是吃了闭门羹，再是摔个狗啃泥，她今夜的运气可真背！
　　拍拍屁股起身，问话要紧：“仙上去哪了？”
　　“去突突泉疗伤了。”“仙上这几日旧伤复发了。”
　　“什么旧伤？严重吗？”
　　“仙上说是当年历劫成上仙时落下的旧疾。”“以前从未出过症状，不知为何这几日突然发作了。”
　　尤清歌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历劫成上仙时落下的旧疾？他历劫成上仙早在千八百年前了，都这么久了，还能旧伤复发？
　　“仙子莫要担心，那突突泉可厉害着呢，能让仙上的旧疾断根痊愈。”“是的！什么顽疾都能被它突突了，即便是将死之人，也是抬着进去，活蹦乱跳地出来。”
　　这么厉害？那她放心了……
　　“仙子过两日再来吧。”“到时候仙上就健健康康地回来了。”
　　“好说好说！为了庆贺他旧伤痊愈，我给他一个惊喜吧！”
　　摸着下巴寻思了一通，有了！她平日里最开心的就是大快朵颐天下美食，不如，就送他一顿饕餮盛宴吧！
　　持咒结印，一朵朵白色的油桐花在九霄殿上次第绽放，从屋顶绕屋檐，经窗棂，再至殿门，密密匝匝地开满了九霄殿。
　　呃，还不够！殿外铺满了鲜花，殿堂里也得满上！这样他走到哪都能闻到花香，即便在睡梦中肚子饿了，也能汲取香气为食。
　　伸手朝着华浓道一挥，五彩缤纷的花朵接二连三地从华浓道飞入支摘窗，一大片一大片地覆在殿堂内的墙壁上。
　　一旁的并蒂仙灵，一个瞠目结舌，一个目瞪口呆。惊呆了半晌，便背着尤清歌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仙上回来看到他金碧辉煌的九霄殿变成了姑娘家住的花房，连华浓道也被糟蹋了，会是什么表情？”“唔……不管是什么表情，反正不会是生气的表情。我还从未见过仙上发过火。”
　　另一边，尤清歌专心致志地布置着花房，待到完事了，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看看一片缟素之色的九霄殿外，再透过支摘窗瞅瞅粉妆玉砌的九霄殿内，对自己在色彩搭配上欲扬先抑的大手笔赞叹不已。
　　自我夸赞了一番，她回过头来叮嘱并蒂仙灵：“你们要替我保密哦，不许告诉仙上这是我送他的惊喜。”
　　并蒂仙灵无语凝噎：油桐仙子，你确定这是惊喜，不是惊吓？！仙上他不会喜欢的……
　　即便如此，还是点头答应了。考虑到她还要来劫色，就帮她瞒着吧，就当助人为乐，祝她早日达成宏图之志。
　　不出几日，尤清歌又意气风发地跑九霄巅上来了，只为一展手脚实现她的宏图大志！
　　金边祥云在彩虹花海中左摇右荡地前行，尤清歌扒拉着枝繁叶茂的九树香，寸步寸行。
　　这才几日时间，怎么九霄巅上就多了这许多阻挡道路的枝枝蔓蔓？
　　正披荆斩棘得不亦乐乎，突然手下的花枝噌地一下拔地而起，窜了十丈来高，把她一举带到了高空中。
　　尤清歌扑腾着双腿，单手抓着花枝不停地摇晃着。偏偏这时不知何处驭风来，卷起细沙迷了她的眼。她这又是眨眼又是流泪的，折腾了半天才复得清明。
　　待到双眼重新投入正常使用，竟觉格外犀利，十分了得！连一里开外忽闪而过的一道黑影都被她尽收眼底。
　　“什么人？”尤清歌松开抓着花枝的手，从空中落下。
　　黑影嗖的一声飞了回来，晃晃悠悠地飞到她跟前。
　　尤清歌定睛一看，惨叫一声。唉哟，这人长得，真是对不起天宫大众……不过，等等，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呢？
　　在脑袋里搜寻了一通，尤清歌幡然了悟。眼前这位钗横鬓乱四肢歪扭的小儿，竟与她小时候用炭笔在平地上画的老玥姐儿惊人的相似，高度的契合！
　　不过，话说，“请问这位妖婆您是哪位啊？”她可不认为眼前人就是自己的幼年画作。
　　“油桐仙子，我们是并蒂仙灵啊！你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们了？”
　　“啊？”尤清歌揉了揉眼。不是吧……
　　突然间，她一拍大腿，暗道一声不妙。她今天居然没带静气香缨就跑九霄巅上来了。糟了！糟了！莫不是闻到异香，心入幻境了吧！
　　正当她懊恼自责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让她日思夜想恋之若狂的天籁之声。
　　“小清清，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