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妖无姬

81、Part 81

　　从李世民那里得到娉婷到晋阳消息的李渊不情不愿地过来接驾。
　　当然是不情不愿的！这世上哪有亲爹给女儿接驾的说法？即便是她此时不能认自己，可是她总是李家的女儿，还能怎么着了？
　　可是他又不能不去——和李世民想的相同，若是宇文成龙不在也就罢了，可是宇文成龙在，自己若是不尊礼数被宇文家抓住了把柄便不是可以轻松解决的了。虽然如今娉婷权势滔天，可是出嫁从夫，她在宇文家也是应该做不了多大的主的。
　　“老爷，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说，不就是攀上了皇家这棵大树吗？如今竟是连亲生父亲都要被迫过去请安，真是也不怕世事轮回报应不爽。”窦氏一边帮李渊整理衣服，一边抱怨道——和李渊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她当然知道李渊的心思，也知道李渊是羡慕杨家的——如果不是独孤新月支持杨家，自己未尝不能成为皇后，和独孤伽罗一样高高在上的。
　　李渊微微叹了口气，道：“到底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如今她能有了好归宿也是好事一件，请个安也算不了什么。”
　　“老爷这么想是老爷心善。老爷可知道如今外面怎么说这位尊贵无比的南阳公主？妖女！这祸国妖姬也不过如此了。”窦氏说到这里也是气冲冲的，“她果然是跟她那个娘一个模样，就不知道体谅一下老爷的难处。如今被骂了妖女，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骂她没教养呢！”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妖女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修运河的那帮民工哪个不唤她声‘公主娘娘’慈悲为怀的？”李渊终于还是变了脸，“咱们的秀宁嫁的也不错，绍儿即便是不及宇文成都有本事，可是你就认定了秀宁能收得了宇文成都的心？”
　　窦氏张了张嘴，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李渊携了一家老小前来接驾，其实已经算是晚的了，但是宇文成龙此时倒也没心思和李渊计较那么许多——今儿卫灵又说自家大嫂一夜未眠，如此下去身子怎么撑得住？可是他一个外男，总是不好说什么，也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安慰娉婷，只能叫卫灵多注意一些，有什么事尽早告诉他。
　　这便注定了今日繁玦和宇文成龙的心情都不算好。
　　如今李渊的官衔是高于宇文成龙的。出来的时候宇文成都专门交代了自家二弟不要惹是生非——倒还真不是怕了什么人，只是事情难免闹到娉婷那里去。
　　宇文成龙得了训示，自然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思，只想着赶紧打发了这几位就行。
　　相较而言，繁玦虽然没有任何封号，可是那声殿下不是白叫的。所以受了这一礼还真是无所谓的。
　　李渊到的时候，便只有宇文成龙和繁玦带着人在大厅。
　　“玦儿，你娘呢？”开口的是李建成。
　　这声玦儿叫的不和时宜了，可是繁玦抬头看向李建成的时候，对方慌忙改口：“世子请恕卑职冒犯之罪。”
　　繁玦起身，道：“娘说过您是长辈，唤了一声玦儿也是无妨的。”——这是把李建成当成李世民了。毕竟，在宇文成都的交代里，李家第一个唤他玦儿的年轻男人是可以当做长辈的。——这也是宇文成都的失误了。他虽然心里不爽，可是也是知道若是到了晋阳，李世民必定会护着娉婷的，让自家儿子当他是长辈也是没有什么干系的。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个说这话的居然是李建成。所以自然而然的，繁玦将李建成当成了长辈对待。
　　在场的人没几个想得到繁玦居然是这种反应，当下便有些愣了。叶青微微摇头——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岔子吧？难不成玦少的本意是李世民？不过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家小姐对李建成是有救命之恩的，想来也是没什么大碍的，便道：“大公子不必如此，玦少还是相当明理的。”
　　宇文成龙默默掩面——他要是明理劳资的房子是谁烧的？虽然是为了大哥的事儿他宇文成龙觉得一间房子算不了什么，但是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儿果然是你独孤家的特长吗？（娉婷：“……”说这句话的时候先去想想你弟弟成吗？）
　　李建成一时间也是心思百转——他实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位世子有什么交情。可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心思吧？
　　“世子身份高贵，卑职不敢高攀。”如今只能先往后推了。
　　不过繁玦也笑了，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往常人都叫我殿下，也只有你叫我世子。罢了，娘的身子不爽，墨兰，你带着李公子去看看吧。”
　　此言一出，才是真正激起千层浪。
　　可是这位殿下都说话了，自然是没有人反对的，即便是宇文成龙也只能冲墨兰使个眼色教她注意一些。
　　待李建成有些忐忑地走进内厅，繁玦这才转头，道：“话说，几位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繁玦脸上笑意不变，一双桃花眼竟与杨广别无二致。都说外甥似舅，也许他真正像的是杨昭。只是，到底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及不上从小生活在塞外的杨昭。
　　宇文成龙微微咳了一声——也许，今天自己只要看戏就够了。
　　还是柴绍最先反应过来，微微欠身，道：“见过殿下。”他自然知道此时由自己行礼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做的错了，应该也不会有事。
　　繁玦脸色未变，众人不情不愿地行礼道：“见过殿下。”
　　繁玦这才开口：“行了，都坐吧。”
　　此时众人才敢坐下。
　　一时间并没有什么言语，直到李秀宁沉不住气——李元吉一早便被李建成交代了，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多嘴，虽然心里不情愿，可是李元吉还是相当听这个大哥的话的。所以一早便打定了今天不做不错的心思。
　　“殿下既然认为大哥是长辈，怎么偏生要我们行礼？”
　　“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行礼了？”繁玦微一挑眉，这个动作在李世民看来和娉婷别无二致，“何况……我当谁是长辈，还需要向李小姐说几句？”
　　“秀宁！”柴绍伸手扯了一下李秀宁。对方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繁玦的注意力才转到李渊身上：“唐国公，娘会在此处停半个月，晋阳宫中的配置便循着长公主的标准。还有，少时，我会叫人送东西出来，纸上的药不管用什么方式，尽早给我把最好的弄过来。”
　　“可是公主身子有恙？”
　　“也算是有恙。”繁玦微微皱眉，道，“所以，最好不要教我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否则……我记得之前说过，十岁之前，我是横着走的。休怪，孤手中凤翅鎏金镗无情。”
　　他是宇文成都的儿子，自然有宇文成都的杀伐果断；他是独孤娉婷的儿子，自然要有独孤娉婷的傲气。
　　“是。”李渊点头，看不清楚表情。
　　说到底，他对这个所谓的女儿并没有什么感情——他是一直想要独孤家的势力不错，所以才会在独孤新月出事的时候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酒后乱性，让独孤新月有了身孕。可是他不敢多说什么，因为独孤新月到底是独孤新月，他这个表妹，从来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他曾以为，独孤新月去世后，自己便有了理由接手独孤家的势力，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娉婷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总不能没皮没脸地过去，告诉娉婷自己是她的父亲。十年未见，他根本无法想象娉婷会被教成什么模样。直到后来，自己最看重的二儿子说是要娶一个女子的时候，他忽然便明白了。独孤新月不是不恨，而是，她也爱着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女儿。本来又是一个机会，可是他又一次失去了。
　　再见时，她已经是风头正盛的独孤小侯爷。李渊不是没有想过威胁独孤娉婷将手中的势力交给他，可是他更清楚，独孤娉婷能救他，也能不着痕迹地杀了他。说什么杀父弑兄天理不容？在独孤家的典籍里从来没有这样的话。他们一代代家主，所要做的便是插手天下，纵横睥睨，指点江山。而如今，她是南阳长公主，北靖候夫人，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再在她面前说三道四的资本。
　　可是，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杨广为什么轻而易举得到了独孤家的势力？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会演戏吧？一直都是。独孤娉婷，说到底，如今也不过只有二十余岁。
　　只是如今，即便是他再怎么清醒，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独孤繁玦一句话的事儿。
　　繁玦自然不知道，这一瞬间李渊想了多少，他只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大的能力，只能用权势做到这一点。
　　宇文成龙忽然便有了戏耍的心思，道：“早年在坊间，我倒是听说过李夫人的贤名。这次出来，大嫂那里缺了个掌事的，便暂时拜托李夫人了。”
　　窦氏猛然抬头，正对上宇文成龙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早将娉婷骂了个千百遍，可是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外露——她知道此时自己只要有一点点的不满，面前的几位便可以先斩后奏杀了她。“老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