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寒霜（三之一）假凤虚凰》吾木苍龙

10、第九章

　　哑娘沏完茶进屋时，见寒老爷捋着胡子满脸堆笑，不知刚才众人聊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哑娘小心翼翼地给大家斟了茶水，退到了一边。
　　“对了，明天你们都随我去晋见王爷和福晋吧。”
　　众人听了寒老爷的话都不作声。
　　“怎么了？你们好像都不太愿意的样子？”
　　寒夫人看了看二姨娘又看了看三姨娘开口说：“金菱和芙芸也要去吗？”
　　“有什么不妥吗？”寒老爷有些疑惑地看向寒夫人。
　　“依老爷的官阶，老爷府中的小妾于理是不能晋见皇室的。”
　　二姨娘手持茶盅，低头正欲饮，听了这话，顿了一顿，随即迅速地抿了口，眼光落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三姨娘。
　　“本来我也是不便相随的，明天只好劳烦夫人随老爷同去晋见了，凡事不能坏了规矩才是。”三姨娘边说边轻缓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可不是吗？不是我多嘴，别说礼法上我们不能去晋见，就算能去，我们哪敢去啊，要真是在福晋面前出了什么纰漏，那会惹出多大的祸端呀。姐姐不同，姐姐是见过大场面的，于这些规矩礼法比起咱们自然是懂得要多。”二姨娘笑着说道。
　　“妹妹言重了，我可没说你不懂礼数啊，只是规矩是这样定的。”寒夫人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行了行了，姐姐心里的意思妹妹我还能不知道吗？”二姨娘说着别有意味地盯着寒夫人，一阵呵笑。
　　寒老爷对寒夫人和二姨娘的对话没怎么留心听，却一直在留意着三姨娘的表情，此刻见三姨娘脸上愁容略现，立马关切地问道：“芙芸，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有点儿头晕。”三姨娘柔声答道。
　　“是不是先前让你在前厅等，你又跑到外头去，吹了风？”寒夫人嘴上是责怪的语气，表情却是一脸紧张。
　　“好了，月柔，别再问了。”寒老爷看向寒夫人，语气上些许责备地道。待寒夫人不再开口，继而转头道：“芙芸，我扶你回房吧。”
　　二姨娘见寒老爷扶着三姨娘，边走边嘘寒问暖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却听一旁起身的寒夫人笑道：“还没出世就把娘累成这样，将来一定是个好动的男孩儿。看来，寒家的香火终于可以延续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说着双手合十不住念道。

　　第二天一大早，寒老爷应约同夫人一起晋见了兰福晋。晚些时候，还一同用了晚膳，席间气氛十分融洽，相谈甚欢。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寒府的三位女眷分别都有各自的居所，贴应着各自的闺名分别有个雅致的名字：傍月居，藏娇阁，芸然轩。寒老爷穿过后院的时候，只见三姨娘房中的还亮着灯。
　　轻轻推开芸然轩的门，寒老爷轻步迈入，只见三姨娘正闭目坐在床上，手上捏着一件青色小袄，床褥和床边散落着不同颜色的线。寒老爷轻声走到床边，拾起针线置于一边，床前的烛火，映在三姨娘如花似月的面容上，看得醉意甚浓的寒老爷心中不禁一荡。恰巧这时，三姨娘醒了过来，睁开眼便见到寒老爷双目中泛着的迷离的目光。
　　“老爷。”三姨娘轻声一唤。
　　“你醒了？”寒老爷猛然间回了神。
　　“老爷，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呢？”
　　“我还没问你呢，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在忙什么呢？我都说了，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你现在怀了身孕，要多休息！”
　　“老爷这么说，倒好象我是沾了这腹中胎儿的光了。”三姨娘故作生气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不否认当初娶你进门是想为我们寒家添个男丁，延续香火。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能够和你携手白头，共度余生就心满意足了。你生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都是我寒志最宝贝的孩子。”寒老爷说着俯身在三姨娘的额前轻轻印了一吻，微醺的酒气使得三姨娘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在这寒府之中，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三姨娘的肚子，三姨娘本以为这一胎是男是女，将会对自己今后在寒府的生活有着深远的影响。怀孕以来，除了即将为人母的憧憬之外，心里的担子也一直沉甸甸压着。如今，从寒老爷的口中听得这番话，三姨娘的感激无以复加。今后她一定会好好哺育这个孩子，好好服侍自己的丈夫。

　　三日后，寒府的众人刚刚用完早膳，便有人传报兰福晋的轿子停在了府门口。寒老爷赶紧跑到大门外迎驾，寒夫人和二姨娘也跟到大门外，一左一右地跪在了寒志身后。只见在宫女、太监和侍卫等十多个人围着一座华丽的珠帘绸缎八抬大轿。随行的人有序的分站成两列，兰福晋在左右婢女的搀扶下了轿。
　　寒府众人问安行礼罢，兰福晋笑着令命众人起身，然后由寒夫人和一名婢女左右陪同走进了寒家大门。没走几步，福晋迎面看见了由哑娘搀扶着正欲出门迎驾的三姨娘芙芸。
　　寒老爷见状立马走上前来拱手道：“福晋，这位是微臣的小妾，由于有孕在身，所以行动不便未及时出门迎驾还望福晋恕罪。”此刻寒老爷心里满是自责，他埋怨自己先前一心想着迎驾却将三姨娘忘在了一边，落得如今这等尴尬的场面。
　　“你就是三姨娘啊，前些天听寒夫人说了的，说你长得怎么怎么好看，怎么怎么知书达理。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怎生得这般招人怜爱？倒是把宫里那些个妃嫔娘娘们着实给比下去了。”兰福晋一番赞美后又是一脸倾慕地笑了笑。
　　三姨娘没见过世面，此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寒夫人连忙上前打起圆场：“福晋这么说可是折煞了她了，芙芸妹妹纵然才貌俱佳可也抵不上福晋万分之一呀。”说着转向三姨娘道：“芙芸，还不谢福晋恩典？”
　　听了寒夫人的话，三姨娘怯怯地行礼谢恩
　　“三姨娘有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大家一番客套之后，一同进了前厅。众人坐下后，寒夫人忙命人沏茶水上茶点。聊了一会儿，三姨娘才发现平时一直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哑娘”不见了身影。其实在众人进入前厅的时候，她早已仓惶离开。

　　九年了，九年了，她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夜晚，那间光线阴暗的屋子，屋子正中那个燃着火的火盆，还有火盆前那道傲然驻立在她面前的厚实而威严的屏风。
　　那晚，刚经历临盆之痛，身子尚且虚弱的金桂被人押到兰福晋处……
　　那是一件空荡荡的昏暗的屋子，房间正中只燃着一个小小的火盆，借着光，可以看见周围金壁辉煌，陈列了不少古董字画。金桂低着头跪在一个屏风前，屏风后的女人正是这件屋室的主人兰福晋。
　　“犯妇李金桂你可知罪？”兰福晋厉声问道。
　　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久久不停。金桂惊魂不定，没有开口。
　　“福晋问话，你怎么不回？”兰福晋的贴身丫环环翠指着金桂问。
　　金桂抬起头认出了环翠。
　　“是你，你把我的孩子抱到哪里去了？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兰福晋秀眉微蹙，不悦地说道：“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可惜啊，恐怕你这情义是用错了地方。当初王爷临幸你，只不过是在狩猎期间一时性起，意乱情迷罢了。你既不用感到高兴也不用觉得委屈，这对皇室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本来也已经没什么了。只不过，只能怪你命不好怀了身孕，这样一来你便犯了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你和你的孩子理当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