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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9 - 出口 ...

  •   经过那条开着白色小花的街道,我跟着朝仓来到公寓林立的住宅区,街上特别安静,连一辆车都没有。不知是因为近深夜的缘故,还是因为这里是并盛第一猛兽的住居。

      前边就是三层楼的旧公寓,我下意识地看向挂着云雀姓氏门牌的住户,紧闭的窗扉没有透出半点灯光,不知道屋主是睡了还是去深夜巡视了。

      「这个时间点委员长正在街上巡视,不到深夜是不会回来的。」朝仓这么说后朝旁边的公寓走去。

      朝仓租的是主要为两层楼以下的アパート(Apart/Apartment),就是木造混灰泥建造而成的公共住宅,有时容易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而委员长承租的房子是钢筋水泥建造的公寓(マンション/Mansion),一般在三层楼以上而且租金较贵,更不用说他的租房是3LDK那种给小家庭住的格局。

      我随他踏上楼梯走向挂着朝仓门牌的门前,往旁边一看,门牌赫然是藤原这个姓氏。

      「翔太就住在隔壁,他现在在我家里等着,其实他很担心浪沧桑呢。」他边说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然后让我先进去。「房间比较小稍微有点挤,浪沧桑就先忍一下吧。」

      房子的空间的确很小,一开门右侧是厨房左侧是浴厕,隔着另一道门后的是兼具客厅的卧室间,阳台的景光则是被拉上的落地窗帘遮住。

      朝仓租的房子是适合学生与单身上班族的1K,也就是卧室空间与厨房有隔开的型式,这样的格局通常约十六到二十平方米,和1ROOM差不多,但后者浴室及厕所一般都不分离,而且卧室空间与厨房是相连的。

      「真慢,还以为你们碰上委员长了。」

      从打开的房门可以看见坐在塌塌米地板上的藤原正倚在矮桌边,柔顺的褐发在灯光下带点金橙色,藏在眼镜后的绿眸安静地注视着我和朝仓。少年还穿着并盛中学的制服,桌面上搁着帐本以及厚厚一叠文件,他大概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工作。只有处理文书作业时藤原才会戴眼镜,他远视。

      「抱歉翔太。」朝仓用傻呼呼的笑容道完歉后让我脱下鞋子进入室内,他边替我把鞋子收进鞋柜里边像个老妈子开始碎碎念、四处张罗:

      「那么浪沧桑,妳要不要先洗个澡?虽然浪沧桑看起来是那个样子,但意外地有洁癖呢,要是不洗澡一定很难受吧。来,这是替换的衣服,至于贴身衣物是我向邻居借来的,是全新的,对方说不用还了。」

      喂喂,别以为用这种连珠炮的说话方式我就注意不到你在损我啊!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吗?还是更早之前?!你邻居竟然毫无疑问地就把内衣裤借你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

      我抽着眼角看向全新的纯白色内衣裤,尺寸完全没错。虽然朝仓的确是很贴心,可是也贴心得太过头了吧!不如说感觉有点恶心了啊!

      不过对方毫无自觉,还在跟我絮絮叨叨着浴缸每天都有清洗不用担心不卫生、想要泡澡的话可以用刚买的入浴剂等等诸如此类像是老妈对废柴女儿的叮咛。

      「至于换洗衣物就放在洗衣篮吧,我会拿去洗……嗯?怎么了?」

      竟然这么自然而然地要女孩子把衣服(包括内衣裤)交给你,要不是你问的人是我,早就被当成变态了。

      明明是个玻璃心的纯情少年,牵个手就会脸红,连看到杂志上的模特穿着清凉泳衣都会害羞,然而朝仓这家伙会说出这番话来究竟是他的老妈魂爆发,还是因为他不把我当成女性看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好复杂啊!

      「衣服我会自己洗啦笨蛋!」吼出这句话我把包包甩在对方脸上,气冲冲地进了浴室,在关上门之前我没漏看藤原翔太捂嘴偷笑的动作。

      「呜呜…为什么我会被骂啊翔太?」光是听声音就知道那只柴犬正哭丧着一张脸。

      负责安抚的藤原悠哉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大概是生理期来了吧。」

      你才来生理期呢!我在心底想像自己将藤原一脚踹倒并打爆他的金丝边眼镜。

      我说你不要太宠朝仓啊,好歹提点他一下吧,平时惯着他让他跷部活、掩护他打工就算了,继续放任下去的话朝仓可是讨不到老婆的,毕竟没有人想嫁给自己的老妈。

      在心底碎念一阵子后我把屋主的事扔到一边,将浴室里的一切配置浏览一遍后开始洗澡。

      将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脏衣物一股脑地丢进门边的洗衣篮,我坐在塑胶凳子上拧开开关,让冷水从莲蓬头喷出,冰冷的液体淋在我头上,带走燥热和不适的黏腻感。

      在水声敲击地面的返响中,努力腾空的思绪又忍不住滑向黑曜乐园发生的一切,我试图回忆和六道骸对峙时丢失的片段,但我完全想不起来被里包恩用枪抵着头之前究竟发生什么事。

      尽管都是失控状态,比起意识清晰地做出自己所不能容忍的虐杀行为,没有半点记忆更教我恐惧。至少,我知道我做了什么,而不是一无所知地面对事发结果。

      我到底怎么了?自穿越我变得越来越奇怪,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我究竟会变成怎样……

      无数的猜测令身体开始发抖,胃也仿佛灼烧起来一阵阵抽痛。我用力环抱自己的双臂,让指甲深深掐进皮肤里,强迫自己专注于感受疼痛。

      不要去管,不要去想。用力呼吸,然后默默读秒。

      一秒,两秒,三秒……我整整数到了一百才松开僵硬的十指,双臂已经发麻感觉不到疼痛了。

      颤抖停止、胃也不再疼以后,我机械式的开始清洗身体,像是要洗掉不知所措的惶恐,我从头到脚整整洗了三遍才罢手。

      擦干身体换上大了不知道几号的衣服,我拨了拨湿答答的浏海走出浴室,一开门就看见正准备做饭的朝仓。

      见到红发少年俐落地穿上围裙,将锅子放上瓦斯炉台的场景,方才的郁闷受到眼前的人妻气场的冲击而消散大半。

      「啊,浪沧桑洗好了么。正好,翔太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我来煮些东西当作宵夜。浪沧桑肯定没吃晚餐吧,等等马上就好。」他将冷水倒入锅里后从冰箱拿出鸡蛋、牛奶和起士片,边拆开袋装泡面边说道:「家里的食材已经没了,今晚就先将就一下。在那之前头发要擦干哟浪沧桑,不然会着凉的。」

      知道啦老妈,我冲他白了一眼,抓起毛巾走向房里。

      藤原已经将文件和帐本收起,盯着电视看没什么营养的谈话性节目,我坐在矮桌旁开始擦头发,对方也只是瞥了我一眼继续看电视,没有硬是要和我搭话这点避免了话不投机的尴尬。

      在擦头发的当中我悄悄打量这个房间,一个书柜、一个衣柜、一张矮桌、一台电视、墙上挂着学校外套,这就是朝仓的房间的布置。

      寝具之类的应该都收置在壁橱里,木制衣柜、矮桌还有电视看起来挺有陈旧感,很有可能是上个房客留下来的;至于书柜,上头收藏的书籍不像泽田那样是漫画或月刊,而是体现出其主人兴趣的料理及园艺,甚至还有几盆小小的室内盆栽搁在柜上,嫩绿色的植物长势喜人,给室内添了清新的色彩。我相信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朝仓肯定让阳台成了一座小花园,不过外头的景观被窗帘遮住了无从证实我的猜测。

      整洁又带着居家气息,简单来说,这个房间一点儿也不像十三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将毛巾搁在颈边,我转头看向忙碌着的朝仓。

      朝仓的外貌说他是中学一年级生十个人里十个人都不相信,虽然不像草壁一副沧桑大叔样,但是一百八十六公分(还在继续疯长)的身高在一票国中生里鹤立鸡群,体格也偏健壮(因为有在锻炼的缘故吧),长得太大只让我总是差点忘记他还是名初中生的事实,把他丢进大学里完全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年龄。

      尽管有着威胁性的身材,脸倒是挺平凡无奇的,略微下垂的眼角和憨厚的笑容仿佛是只大型犬般。明明怎么看都不是个可靠的人,然而待在他身边焦躁的心情就会平复下来。

      不过今晚不大可能就这样平静渡过,藤原待在这儿可不是来翻翻帐本吃宵夜的,既然让朝仓来找我是他的意思,那就表示他不想再维持虚假的和平相处了。

      平时我和藤原翔太的来往并不多,除了风纪委员相关的事务外,我和他的交集就只有朝仓这个人而已。

      我知道其实藤原并不希望朝仓和我扯上关系,我的能力和我正被卷入的事情不仅麻烦还一团糟,我也不是不明白继续和朝仓来往他会被我牵连进来,但是我却不想放开对方的手。

      一旦松手,我一定会从悬崖坠落下去的。

      「久等啦!」朝仓端着托盘走来,三碗面散发着香浓的起士味。 「来,浪沧桑,这碗是妳的。」特大的碗公被推到我面前,而应该食欲旺盛、正值生长期的少年们则是正常size的碗。

      我低头望向碗里的内容物:热腾腾的汤面呈现漂亮的金黄色,混入牛奶和起士的香味,半熟的荷包蛋上头洒了葱花,不论是视觉还是嗅觉都是一场盛宴,这碗面令人不住直流口水,更何况我实在是饿极了。

      不过──这仿佛挑战大胃王专用的特制大碗是怎么回事?是特地去买的吗?

      「……我说,你非得用这碗不可吗?」

      红发少年先是不解的眨了眨眼,随后一脸恍然大悟:「碗还是太小了对吧,浪沧桑吃这么点完全不够,我把锅拿来。」

      虽然这点份量的确不够…但果然是被当猪养了啊起苦修!

      可恶,被泽田他们侧目也就算了,反正被盯了这么久我都习惯了直接无视,但是被人当面这么说我多没面子!伪中学生你的体贴只会体现在被人认为是变态的地方吗?还有藤原你别以为别过脸去我就看不见你在偷笑啊,肩膀都在抖好么!

      「咦?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可是冰箱已经没食材了啊…翔太你家还有什么能吃的么?」

      一旁藤原翔太筷子都握不好忍笑忍到快抽筋,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朝仓一头雾水地把锅端了过来,顺道问了句「只剩这些了,够吗?」,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接过锅子和大碗直接开吃。

      五分钟后我把面全吃完开始喝汤,等汤都见底后我意犹未尽地咂着嘴,斜眼瞄向朝仓吃没几口的面,后者很干脆地把碗奉上,我也坦荡地接过继续吃。

      高中时我和一票同学能共喝一瓶饮料,也会相互喂食冰淇淋或饼干什么的,对于熟人我比较没有顾忌。当然朝仓起初是很介意的,但后来他就习惯我的夺食行为了,甚至会随身带些糖果让我解解馋。

      一碗面眨眼间又吃完了,我无限哀伤。唉,连塞牙缝都不够,我能提前吃早餐么……

      藤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泽田家没被妳吃垮真是奇迹啊。」

      这还真不好说。

      原本泽田家塞得满当当的大冰箱自从我的胃成了无底洞后就经常濒临弹尽援绝的状态,虽然奈奈像是在作战似地勤奋来往市场和超市把冰箱填满,但我不好意思放开肚皮敞开胃口。

      先不说泽田等人盯着蝗虫过境般干净的碗盘的神情,光是体重计上即将突破六十大关的数字便让我不敢再吃东西。偏偏使用力量会饿得厉害,我很难管住我的嘴。

      我那一点微薄的薪水根本不够支付我的伙食费,泽田家光搞不好真的要去挖石油贴补家用。

      宵夜吃完后朝仓和藤原一起在厨房清洗碗筷,你负责涮碗我负责擦干收拾,两人默契十足动作熟练,看得出常干这活。过程中两人还讨论明天该采买什么日常用品、饭菜该准备什么之类的话题,一种生活数十年的夫妇既视感油然而生。

      我撑着下巴看他们的互动,说起来朝仓提过以前在青森时他就住在藤原家…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朝仓为什么会寄住在藤原家?以前发生了什么?藤原想让朝仓回青森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虽然有一堆疑问,但能肯定的是,他们绝非普通人。

      不说藤原那把十手,光是他杀人不眨眼的态度和处理善后工作的熟稔,就足以说明他并非只是普通的中学生。而朝仓,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或许他也并不普通。

      我很喜欢现在和朝仓等人的相处模式,那很轻松也很愉快,倘若问了那些问题,日常就会被打破,恐怕我们就没办法和现在一样了。但真正会如何其实我并不知道,可我害怕那最糟糕的结果会实现,害怕自己的容身之处会消失,所以我什么也不问。

      厨房里的两人忙完后踏进房间,朝仓还拿着一瓶麦茶,显然是要准备好好谈一谈。我不禁绷直了身子。

      藤原翔太一坐定,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不喜欢绕圈子,所以我就直白地问了──妳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藤原,对方毫无压力地和我顶着同样的神情,甚至更为冷硬。这时候的他特别像瘫着一张脸的云雀恭弥。

      「妳的资料虽然『清白』,但我知道全都被做了手脚,恐怕是那帮义大利黑手党干的吧。因为妳的缘故,我和鸣都被那个最强杀手给盯上了。」

      闻言我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不然妳以为我为什么要拉上窗帘?外面正有人监视着呢。」藤原见我浑身僵硬的模样感到不满似地哼了声,「任谁都看得出来妳藏着秘密,泽田学长他们不问只是不想逼迫妳,不过这种温柔的做法只会令妳更封闭自己。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我和鸣总得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卷入。」

      我垂下视线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

      朝仓和藤原会被里包恩盯上我难道真的没预想过吗?不,我只是不想去面对而已。面对不被信任的事实、面对会失去依赖的可能,不敢去深思的我转过身当作没看见,用「比起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来武装怯懦的自己。

      尽管明白无法永远逃避下去,却还是毫无作为地拖延一天又一天,直到今天遭遇的事以及现在要面对的事让我无路可逃、逼我直面问题,然而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勇气。

      我不晓得我该怎么办,或许就这样吧,任凭一切发生,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

      「那个浪沧桑,」朝仓温和的嗓音让我回过神来,褐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我。

      「浪沧桑什么都不说一定是有理由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觉得有些事情不适合与别人商量,因为自己的烦恼很可能会把别人卷入麻烦。虽然我不知道浪沧桑遇到了什么,但是什么也不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努力也是有极限的。」

      「本来我也和泽田学长他们一样,一昧地等待着,认为浪沧桑要是想说的话一定会说的,如果浪沧桑说出来了就一定会帮助妳。可是我错了,这根本就等于看着浪沧桑一个人痛苦却什么也不做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主动求助,更多的是直到最后都一声不吭,等到我们想伸出援手时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我一定很后悔。所以翔太说得没错,这已经不只是浪沧桑一个人的事情了,我们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才能帮助妳。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

      那句「我们是朋友」让我愣住了,这当中藤原双手抱胸瞪着朝仓。

      「话别说得太满,要是超出自己的能力的话就算想帮忙也是无稽之谈。」

      「可是翔太让我去找浪沧桑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插手了吧?有你在的话不管是多么困难的事都能解决。」

      藤原抬了抬眼镜,在灯光下镜片反射出寒光。「啊啊,反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进去,那还不如有我看着,免得你做一堆蠢事。真是的,这是第几次了?不要总是让我替你收拾烂摊子啊。」

      「欸?!没有总是吧?!」

      不理会受到打击的朝仓,藤原把目光转向我,平静地说道:「虽然我讨厌麻烦,但我更讨厌半途而废。既然决定要帮妳,我和鸣就会帮到底。所以妳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妳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的眼眶湿湿热热的,两名少年见状顿时慌张起来。

      「浪、浪沧桑别哭啊!怎么办翔太…不要这时候装做镜片脏了擦眼镜啊!」

      用手背粗鲁的抹掉要滑落的液体,我大声喊着:「我才没哭呢!我只是眼睛流汗而已!」

      「好好好,我知道了,妳没哭……噫噫噫!?我不说就是了!好疼、疼疼疼疼疼!翔太你别再擦眼镜啦快来帮我啊!」

      掐完泪眼汪汪的柴犬少年的大腿后,风纪委员的会计也擦完他的眼镜,我灌了几杯麦茶平复一下心情。

      找人倾吐心事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搁在心中沉重的秘密让我每一步都如同走在泥沼中,就连呼吸也仿佛要耗费所有力气一般。

      这些日子以来我像是被困在迷宫里,高耸的墙遮住了光,迷失其中的我再也找不着方向。我好像很久没有真正地笑过了,愿意去相信一个人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但是如果是这两人的话──如果是这两人的话,他们会带我找到出口的吧。

      「我会全部说出来的,就算过程听起来多么荒谬也不要打断我,因为不一次说完的话实在憋得难受。」

      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我将秘密摊在少年们眼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29 - 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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