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柳》筱灵

2、重逢（２）

　　第二章重逢（2）
　　午时，安阳湖禁止船只停靠。从远处看去，湖上是十几艘挂着朝廷幡旗的龙头大舸，场面极其壮观。丞相南巡是代替康德皇帝体察民情，所以随行的队伍是由朝廷命官亲自挑选监督准备的，单是护卫侍从的阵仗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现今，城主把安阳城有名的舞姬，乐坊都请到了这次大宴上，所以安阳湖上已经人满为患。
　　萧洛本以为丞相宴客，盘查肯定很森严，却没想到上船时没有一个人拦住她们。小婵正在兴奋的劲头上，拉着萧洛就往最大的那艘船上走。两船之间是用铁链连着的，上面搭着扶梯，方便走动。
　　一路上，两人碰到了许多来献艺的歌姬舞女，小婵笑侃道：“这些庸脂俗粉还不及夫人一半姿色，怎么入得了相爷的眼！”萧洛瞋她一眼，抿唇不语。
　　最大的那艘船上不用多说就知道是丞相和城主的宴席。这次和丞相同席的除了城主外，还有安阳城各行业的代表商家。安阳城是每年向朝廷进贡最多的县城，而席上的这些商人对国库有极大的贡献，去年全国上下都遭遇罕见的大雪，许多地方民不聊生，安阳城的商人一起捐款救灾，帮朝廷解决了不少问题，皇上甚感欣慰。所以这次南巡也有皇上的旨意，意欲对这些商人进行封赏。现在宾客都已经陆续到达，城主命人去请丞相，歌舞表演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安阳湖的一艘小船上，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对着湖远望，飞扬的剑眉，深邃的眼神以及浑身的寒意和霸气，让路过的人心生敬畏。
　　一名侍从收到底下人的通报，走到男人身边：“启禀相爷，安阳城主让人传话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相爷过去。”
　　男人侧过身，敛起双眉，淡淡地说道：“带本相过去。”
　　萧洛与小婵两人一路上非常顺利，不一会儿就到了主船边上。不料却被两名护卫拦下，萧洛正打算带着小婵回去，后面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们是在下的朋友，麻烦两位官爷行个方便。”
　　萧洛不用回头也知此人是谁。小婵如遇救星般叫了声：“金公子！”护卫认出是城主之子，赶忙行礼。
　　此人名金迟，是金城主的府上的三少爷，四年前在燕春楼与萧洛结识，素来与萧洛交好，在她初来安阳城时帮了不少忙。护卫道了句得罪，放萧洛她们进去了。
　　金迟从后面追上来，故作可怜地说：“我可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你们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如此忘恩负义，真叫人伤心。”
　　萧洛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噗的一声笑出来。“还要我道谢呢，不知是谁上次请我吃饭忘了带银子还要我付账的？”
　　金迟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问她：“你们怎么会被拦下？难道没有带请帖吗？”
　　萧洛和小婵对望一眼，拉着他到一边的角落里。“我们没被邀请，待会儿看看就走，这事你别张扬就行。”
　　金迟明了地一笑，告诫她们在船上不可随意走动，便带她们进去了。
　　城主正和各个商户寒暄时，听手下人说相爷即刻就到，忙命大家准备。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朝服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众人一齐行完礼后，男人坐上主位吩咐宴席正式开始。丝竹之声在四周响起，一群舞姬用羽扇遮着容颜踏乐进场。舞姬全身着大红色长裙，艳丽袭人。
　　众人渐渐放松情绪，沉浸在歌舞声乐中。主位上的男人却剑眉紧皱，面色越来越冷冽，只见他手握成拳，突然站起身来，右手一挥，怒道：“叫她们都下去！” 。此举惊动全场，金城主慌忙无措，只好停住歌舞，命姬女退下。
　　宴席之上，男人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众人无时不刻不感到寒气逼人。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散了场，宾客们如释重负，纷纷告辞。
　　男人拿着酒杯，独自走了出来，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船边。轻风吹起男人的衣袖，男人眯起眼，一语不发地望着湖面。
　　金城主留下男人的随侍赵斌，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赵大人，相爷刚才为何动怒？”
　　赵斌望了眼男人的背影：“相爷最忌讳红色，刚才那些姬人身上穿的衣服，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所以相爷才会如此动怒，还请城主大人体谅。”
　　金城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道奇怪，却未敢言明。
　　再说萧洛这边，两人正观赏船内的装潢，忽然听到身旁传来的嘤嘤哭啼声。原来是两个红衣舞女。只听她们哭着说：“我们为了这次表演准备了这么久，相爷却看都不看一眼，刚才的情形让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可不是么，相爷好端端的，突然大怒，都说当官的性情古怪，阴阳不定，当真不假！”
　　萧洛正想问清楚，然而瞥见的前面一抹熟悉的身影让她突然定住。萧洛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拉着小婵往回走。
　　小婵的手被萧洛抓的很紧，不停的向她喊疼。可是却见萧洛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惊惶和无助的神情，也只好默默地跟着。
　　赵斌送走了城主，正往船头走，却突然看见前面两个女子疾步而行。其中一名女子的背影让他觉得非常熟悉，赵斌停下来想了想，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他大喊了声“站住”，不料那名女子闻声后跑的更快，赵斌想追上去，可是被人群挡住，不一会儿那两名女子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萧洛小步跑着，胸口突然疼了起来。她丢开了小婵的手，捂着胸口，呻吟连连。小婵心道不好，夫人发了病，船上又找不到大夫，只能扶着她赶紧下船。可是刚走到两船间的扶梯上，萧洛就接近昏迷，没了意识，身子一歪就掉进了湖中。小婵惊慌失措，哭着喊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金迟和金城主正准备回府，刚到船头就听到了惊呼声。金迟看见小婵跪在扶梯上，意识到事情不妙，上前抓着她的手大声问：“萧洛呢？”小婵指了指湖面：“金公子，夫人，夫人她落水了！求求您赶紧救她！”话刚说完，金迟就一跃而下，跳进了湖中。
　　金迟会水性，很快就把萧洛从湖里救了上来，可是萧洛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小婵以为她溺死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金迟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嚎什么嚎！你家夫人还没死呢！”
　　这时船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了，金城主怕事情发展下去越来越不妙，向金迟说道：“现在船上没有大夫，只有相爷身边带了一名宫里来的太医。我去向相爷禀明情况，希望他能搭手相救。”
　　金迟抱起萧洛，担忧地说：“爹，来不及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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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洒在安阳湖的湖面上，湖面金光闪闪，倒映着船上旌旗的影子，越发显示出朝廷的威严气势。
　　赵斌看着眼前男人忧伤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遇到的事情说出来。四年前，她明明死于敌人剑下，当时他和相爷都亲眼目睹了。一个已死之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赵斌暗自摇了摇头，却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赵斌，”赵斌低着身：“属下在。”
　　“我，是不是做错了？”男人手搭在船边，艰难又缓慢地像是自述又像是询问般。
　　赵斌知道他为何这么问，想了想答道：“主子为大局着想，肯定会有无奈的时候，不管主子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属下都相信主子是正确的。” 男人的唇角自嘲地翘起一个弧度，不再言语。
　　这时，一个侍从来报，金城主带了一名落水的姑娘，恳求丞相让太医医治。男人转过身，对赵斌说：“随本相去看看。”
　　金迟抱着萧洛在大厅候着，眼见萧洛的脸色愈来愈苍白，金迟等不及，站起身来就要往里面闯。却见一个霸气凌人的男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人。金城主拉着他行礼：“见过丞相大人。”
　　男人上了主座坐下，对身后一名年纪较大的人道：“王太医，麻烦你去瞧瞧那位溺水的女子。”
　　王太医道了声是，提着药箱走到金迟面前，为萧洛把脉。大厅内寂静无声，半响，王太医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向男人复命。“相爷，这位姑娘溺水并不严重，只是她现在心绞病发作，微臣只能开方子派人下船抓药。”
　　男人挑了挑眉，“心绞病？”
　　“是，依微臣看，应该是旧疾。”
　　一直在边上的小婵急忙对太医说：“的确是旧疾，夫人四年前受过重伤，这几年，她胸口时而会疼痛。”
　　主座上的男人身形一僵，倏尔走到金迟面前，颤声说：“让本相看看。”金迟松开了抱着萧洛的双手，让到一边。
　　男人只觉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这张脸虽然有很多改变，不过的确是每个午夜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人！他惊得愣住，一会儿突然咆哮道：“王太医！还不命人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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