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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八章 ...

  •   姣人款着身子退下了。
      “王爷别来无恙,”高冰开门见山,“寻常人等来到这花烟柳巷当中,不过求一乐子,王爷倒是雅兴。”
      “高叔叔客气了。”
      “今儿是腊月节,我没记错的话,腊月节是晋地的传统节日,是为了祭祀一个叫火神的神明,”高冰接着道,“火神是个很矛盾的人,他从没想到自己的火焰会波及自己所爱的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的人民,为了挽救,火神跑向了太阳,融进了太阳,这样他的光和热永远不会波及他所爱的人。”
      “没想到军师对民俗颇有研究。”
      “哪里哪里,只为一时兴趣而已了,走南闯北的,这点事情还是应该知道的,只可叹为人之艰难,防人的同时还须防己。”
      纪修脸色一下子沉了。
      高冰笑了笑:“高某自知失言了,惹得王爷不高兴了,也不祈求原谅,只希望王爷能好好想想,告辞!”
      纪修一下子竟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防人需防己。
      外面传来放爆竹的声音,屋内静的可怕。
      纪修这样坐了好久,腊月节是彻夜狂欢的,伴随着屋内通明的烛火,他恍如一尊雕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的离开了凳子,下楼。
      防人防己,害人害己。
      快子时了吧,西市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单雪臣望着河对岸,红红的一片河面的冷风吹开了他的一些酒气,单雪臣打了个嗝,这个地方叫晋阳,属于一个叫纪修的人。
      好像全城的人都聚集到了东城,空荡荡的城,那么黑,那么冷,然后自己要融入那片黑,那片冷。单雪臣在桥上站着,只有头顶的月亮发着光,可她的光也是冷的。
      他像个被人丢弃的娃娃一样站在这桥上,然后眼泪就溢水般慢慢溢出来了,一点一点把自己淋湿。
      纪修就看着前面这人睡着了似的流着眼泪。
      他想静静,离开了嬉闹的人群,随心走着,却遇到了他。
      晋阳那么大,住着那么多的人,怎么偏偏就会遇到他?
      单雪臣流泪到痴迷,纪修看他流泪到痴迷。很多很多年以后,二人回忆起这个场景都长叹不已,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看似不会改变的二人已经慢慢变化,或许是石破天惊,或许是小鹿乱撞,或许是冰雪消融,再或许是恍然大悟,那滋味,一定妙不可言。
      终于有一天我们相见了,我们四目相对,这不是相遇,而是归来。
      从此,只敢用余生看你。
      这个时候全城已经开始燃放烟花了,烟火照的整个天空火红一片,纪修的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迈不开了,那个人,那么弱不禁风,几次命悬一线,生死都因自己。
      届时已经是腊月节的高潮了,四角城楼已经开始鸣礼炮了,轰轰的震的耳朵发麻。
      “这儿有了人,填满了,然后才会觉得沉重,那人动一下你都会感受的到,整颗心被那人牵着挂着,这便叫牵挂。”
      这个是什么呢?纪修用手按着自己的胸膛,这里面有颗红热的东西,还会跳。
      有些东西已经昭然若揭了。
      连纪修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单雪臣身边。
      单雪臣满眼的泪,压根没注意旁边有个人。
      等注意到有人的时候,已经被那个人攥起手腕,走了好久。
      夜风吹起那个人黛青色的衣衫,那个人在夜色中像是个灯塔,牵引着自己。酒精的作用下让他昏昏沉沉,却又无比舒服,一醉就会哭,这件事恐怕单雪臣自己也不知道,就这样吧,是死了吧,前面那个是修罗吧,拷着自己下地狱,死了,也挺好。
      恍惚中单雪臣觉得前面有一束光在指引着自己,那束光是那么干燥温暖,破开了阴暗的海底,细细的光绕在自己的每一个指尖上,坚定的、果断的带着自己向前面走去,是神明吗?一瞬间,单雪臣觉得好像回到了母亲的羊水里,温暖如春,弥补了所有痛苦。
      纪修的手坚定的、果断的拉起单雪臣的手,带着他往前走,纪修第一次,脑子败给了心,理智败给了情感。
      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我的心告诉我,你很重要。
      但我的脑子分不出你有害还是无害。
      ……
      就这样吧。
      我想任性一回。
      腊月节的气氛在持续升温,礼炮的轰鸣声遮盖了世界上一切的声音,闹市光辉盖过了天上的月亮。
      王谏左手托着极扁的碗,碗内倒着浅浅的一层白酒。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今晚的月亮真圆。
      单雪臣的脑袋再次清明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人在说话了。
      “这不是表少爷么。”
      “小白……”
      “王爷真是阴晴不定的很。”
      “再怎么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王爷再冷血,也不至于六亲不认。”
      单雪臣撑起身体,宿醉后的脑袋留下阵痛。
      这时,刘大夏与忠叔看他醒了,刘大夏端了一碗药过来,“小白真是不爱惜身体,怎么能喝成那个样子……”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记不得了。
      “你喝的太醉,酒品又差,醉了就哭,哭了就晕,要不是被王爷看到,把你带回来,该多多危险!”忠叔一副老生长谈,“赶紧把药喝了,去去寒。”
      单雪臣喝药喝习惯了,一口气饮毕。
      “王爷就喜欢干这种事。”
      “这种事?”
      “上次你一大早在门口石阶上昏着了。”
      单雪臣一惊,原来……上次他在晋阳王府门口前遇到了纪修,一如既往地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他发现自己是个极爱晕倒的,但凡心里那点事儿烧到了脑子上,身体便开始承受不住,一直以为那天是关二哥把自己带回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纪修……
      忠叔见他呆样,便笑道:“你和你母亲长的真像,我倒是疏忽了,要不然怎么看着你就觉得亲近,二小姐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下人从不大声说话。”
      单雪臣脸红了。
      刘大夏背着手,“小白,欢迎回家。”
      昨晚被纪修给带回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单雪臣失了神。
      原来,他并不是心里没我。
      “我……可不可以见下他。”
      “王爷在营房去了几日,还没回来。”
      正这么说着,房门被打开了。
      “高大人。”
      “小白好些了吗?”高冰笑问道,纪修不在,高冰便是主事。
      “嗯,好些了。”
      高冰故意捏了捏单雪臣的脸,见他从内而外发出的喜悦,便道:“那就好,你就在这安心住下吧。”……那个,我可以回去吗?”
      经过这么一句提醒,单雪臣像想到了什么,“那个,我得回去上课了!谢谢你们的照顾,”边说着边准备下床。
      “回去?回哪儿去?驸马巷?”
      “唉。”
      “说什么笑话呢,那儿现在已经给卖了。”
      “什么?”
      “那儿本来就是用来安置质子的,橘公子既然已经回家了,闲着也是闲着,就顺手卖了。”
      “……”
      高冰咧嘴一笑:“这是王爷的意思。”
      “……”
      “表老爷,高某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失陪,”高冰给忠、刘二人递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单雪臣目瞪口呆,“那我的那些学生呢?”
      刘大夏道,“这是你的家,你是老晋王的外孙,那些活儿用不着你去做。”
      “不行!”
      忠叔睇了刘大夏一眼,对面红的单雪臣道:“刘先生是跟你开玩笑呢,他哪儿管得了你,驸马巷离王府实在太远,王爷让人都给接到王府后街去了,书本桌椅都配齐了,还给那些无家归的孩子配了屋子。”
      “落叶归根,表少爷打今日起,就是晋阳王府的二少爷,王府比不上锦州单家财大气粗,但也万万不会慢待了表少爷,还请表少爷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
      单雪臣心里五味陈杂,他呆坐了很久,空气中细细的尘埃轻轻飞舞着,单雪臣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着单衣却一直不觉得冷,原来屋里烧了炉子。
      竟然烧了炉子……
      驸马巷
      杨延年对面前这些人感觉很气愤。
      “你们一开始就是骗我们的。”
      关山远笑道:“什么叫骗?我这只不过执行命令罢了。”
      楚楚也道:“这些日子也处久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晋阳王的人。”
      腊月节,一部分学生放了假,还有的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在外屋,现在也去玩耍去了,一间屋子就剩下了杨延年一人。
      “单先生是不是也被你们弄走了?”
      “杨兄弟,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凡事要看得长远。”
      这时,一人从门外进来,连招呼都没打就闯了进来。
      “二哥找我来有何事?”
      杨延年一见那人,脸一下子绿了。
      楚楚道:“今天得帮着博雅文轩搬家,瀛台那边的事得小冉你看着些。”
      冉笑寒的左手臂用布条扎了,显然是不久前的伤,冉笑寒扫了一眼屋内,物件少的可怜,他扫了一眼,却发现有个人正瞪着自己,冉笑寒忽然想了起来那件事,脸色便浮上一丝尴尬,冷淡堪比阎王爷纪修的冉笑寒忽然感受到了窘迫。
      “你们真是一伙儿的!”杨延年咬牙切齿的叫嚷道,他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件事,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竟然还是被这伙人给耍了。
      冉笑寒连忙拉着关山远出了屋。
      楚楚觉得很无辜,杨延年和小冉的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小冉子也是无辜的,可惜当时自己不在,要不然,这些天一口一个姐叫她的小杨也不用受那么大的屈辱。
      不一会儿,冉笑寒与关山远进屋了,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楚楚对视了一眼关山远,却意料之外的没读懂关山远的神情。
      “我就那句话,别指望我能乖乖听你们的,我们先生现在还没回来,这儿只要有我在,你们就动不了!”
      关山远微笑道:“我们只听王爷的,你算老几?”
      楚楚道:“单先生现在晋阳王府,安全的很,倒是你,怎么就不给自己考虑考虑?”
      “啊?”
      “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么?”关山远道。
      杨延年听的毛骨悚然。
      “你还记得上次那些漂亮的姑娘么?”
      “……”杨延年身上起了冷汗。
      好像记起了什么……
      “杨延年你是军中都督,喝花酒行房时体力不支而亡,这是仵作给出的验尸报告。”
      “但后来我们救了你,准确点说,是王爷救了你,”楚楚干脆道出原委,“你舅舅是掌握要职的官员,我们想借你请你叔叔帮个忙。”
      “说白了,你现在必须听我们的。”
      “你……”杨延年顿时觉得一口气被压了好久,眼前一片昏天地暗。
      “刚刚那位是我的兄弟,很不巧,他伤了你,但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关山远一笑,“他说他要对你负责。”
      楚楚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什么?二哥,小冉他!”
      关山远无奈的耸耸肩,“他是这么说的。”
      “开什么玩笑!”这边的杨延年面红耳赤堪比烤乳猪,“你们不用威胁我!大不了一死!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
      “啊?”楚楚搞不清这小子的重点。
      关山远拍拍杨延年肩膀:“小兄弟不要激动,不要乱用成语,这些日子恐怕由不得你了。”
      杨延年再想说什么,就被关山远一记手刀劈了下来。
      楚楚看了一眼昏过去的杨延年,又看看屋外的方向,冉笑寒还没离开,便道:“二哥,小冉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唉,谁知道啊,”关山远将杨延年扛上肩膀,“咱们这帮兄弟,我最看不懂他了,小冉的内心是最孤僻的,这次或许还吃对药了。”
      杨延年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乡下,靠在老牛的背上,太阳在头顶暖暖地照着,风中传来花香,和鸟叫的声音,然后,天崩地裂。
      “啊——”
      桑梓连忙推推杨延年,“杨先生醒醒。”
      杨延年醒来,发现已经日上三竿,先生在前面带着学生读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杨延年赶紧也捧起书,跟着大家读,没想到书里一片空白,他急的毫无头绪,却这个时候,先生厉声问他:“杨延年,你在做什么?”
      杨延年一抬头,一惊。
      面前却倒映着最不想见到人的那张脸!
      是那个人!杨延年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摸摸枕头,却全都是汗,那样的噩梦,希望以后不要有了,回忆起那段不堪的经历,杨延年脸如火烧般发烫,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生活有时候就是像戏剧那样荒诞,你越想躲避越碰上,躲都躲不了。
      与此同时城郊的茅屋内,一个人也从梦中惊醒。
      冉笑寒算是第一次从梦里惊醒。
      随即发现了身体的异样一阵脸红,他梦到了那个人,并且在梦里又云雨了一番,罪孽罪孽!
      冉笑寒起身去做清洁,那些白色的液体他知道是什么,他是个极为克制的人,克制行为,克制感情,克制欲望。冉笑寒叹了一口气,他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也没做过那样的事,他是个暗卫,是晋阳王的一把兵器,兵器就应该无口无心,无欲无求。
      也许是心里负罪感太强,冉笑寒索性起了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打起了座。
      既然自己犯了错,那便要勇于承认错误,亏欠了他人,必须得补上,这就是冉笑寒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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