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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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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阁老后面的惠羊上前一步,道:“二位爷,斗胆一句,晋阳王爷这样做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新洲的蛮子多,是公认的,但得益于令尹谭如松的大力整治,新洲倒也没出过大乱子,何来打仗之说。”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陈阁老道,“晋阳王爷一直对咱们这帮老臣心存芥蒂,抽了这个借口,看来是打算动手了,天可怜见我二人忠心耿耿,却受如此。”
荣阁老不接话,暗声道:“后来派了谁去?”
“一个叫苏洪的,一个副将。”
“哦?”
“是波将军的下属。”
“啧,”陈阁老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带了多少人过去?”
“百十来号。”
荣阁老嗤笑,“百十来号,他的目的也太明显了,阴谋直接变成了阳谋。”
“晋阳交给这样的人,教人如何放心?”
“那阁老的意思?”
“且让他去,百十来号,剿个匪都不够的,损失个主将与我们也不打紧,”荣阁老道,“通知一下波将军,六府主事,咱们选个良成吉日,一起拜见王爷去。”
“会不会太快了?”惠羊一对眼睛骨碌碌的转。
“哼,再慢一点,纪修就得吊着我们几个老骨头打了,慢不得,”陈阁老道,“打狗还的看主人,我们是老王爷留下来的人,新王爷不懂道理,也是我们老臣的责任。”
“嗯,你去把今天的事儿跑一趟府台衙门,告诉季伸、贾戎二位大人,让大家有个准备。”
“是,”惠羊恭敬着退下了。
“再过几天就是腊月节了啊,”陈阁老细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往事,“腊月节好像有个游/行……”
腊月节是/行的末尾,是晋阳王爷必须登在花团锦簇的轿子上,接受民众的欢呼与祝福。
“这个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最好不要破了。”
“自然。”
晋阳城内有也是有白蟾,花开重瓣,瓣瓣如雪。家家户户都有种植,此花期甚短,在小雪的时候开放,大雪的时候凋谢,花期只有短短半月。饶是那半月,也够这晋阳城上下一片妩媚。白蟾花的花期早已过了,但在这巷子口,一株如碗口大小的白蟾花却在绽放着。
白蟾花又开了,有个小童背对一株白蟾花看了好久。
他竟然连上课的时间都忘了。
“你这小孩,好生无礼!”忽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小童慌忙抬头,见了不是先生倒也虚了一口气,生的那般美好,简直将世上所有美景集中到了他一人的脸上,那人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
这人莫是不是神仙?
“观花有如观人,你这样盯着花朵看,不消片刻,花朵便香消玉殒了,”那人的脸如刀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真的碰上神仙了!
巷子深处传来了朗朗的书声。
小童揉了揉眼睛,那神仙已经不在了。
然后小童疯了一样穿街过巷,来到驸马巷里的一扇门前,没来得及通报便直闯进去叫嚷着自己见到了神仙,白蟾神仙,惹得先生一阵轻笑并罚他手抄论语五遍。
神仙怎么可能存在的呢,单雪臣想着。满院子的花苗都是学生的家长送过来的,他正在把花苗从花盆移栽到空地里,这样,每年都能看见花开了,梅妻鹤子,想来这白蟾花也是我的妻子了。
纪修在巷子口徘徊了好久,却还是没有进去看一眼。
他碰到了一件很棘手的问题。
下学的时候,路上已经慢慢飘起了小雪。
这场小雪之后便是大寒了。
单雪臣提着一壶酒,这酒是关二哥托他带的,单雪臣慢慢往家走。路上行人很少,沿街的店铺大多已经关了门,雪飘得朦朦胧胧的,晋阳是个极喜欢下雪的地方,晋阳的雪有着独特的脾气和秉性,干脆、凌厉的飞舞在空中,就像那个人一样,那么坚硬冰冷的内心。
就这样好了吧,单雪臣想着,倒也像是一副狂草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巷子头深已经微微冒出来一点亮光,刚入了巷子就看见关二哥在等候,单雪臣将酒递了过去,寒暄了半天方知今天是腊月节。
“竟然过节了啊。”
“是啊,单先生,今天过节,楚楚给学生们都准备了礼物,现在恐怕在庆祝,”关二笑笑,“今天晚些时候城里还会有游/行活动,可热闹了,一起过去看看?”
单雪臣手微微作了个揖,“惯了自己一个人,恐怕不能同去。”
关山远又笑笑:“陈夫子,腊月在晋阳有个重要的传统。大户人家在腊月这天无论如何都会请先生一起赴家宴,尊师重道在晋阳是传统。你这个夫子教了孩子们这么多东西,孩子们的家长也想感谢你这个夫子一下,大家备了些薄酒,还请先生屈尊一下。”
“孩子的家长看着孩子能认识越来越多的字打心眼里高兴的,很想见一见师父,道个谢。”
单雪臣想了想,便随他们了。
腊月的晋阳张灯结彩,天气因为人头攒动的原因升高了一些。节日气氛较之初岁更甚,卖糖葫芦、元宵的小摊贩布满了整个朱雀街。耍把式的,跳大神的在河边搭了个台子,引得一片叫好。
学生家长是早早的坐着了的,整整齐齐的围了一个圈,众星捧月般将白夫子放在中间。和学生家长寒暄之后便是喝酒,一人一杯,不好推辞。喝酒完毕单雪臣有点头重脚轻,作着揖离开了酒桌,大街上单雪臣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去了,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晋人喜穿红色,一片红彤彤,盖过了天上的月亮。
“晋王来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熙攘的人群主动分开了一条道路,然后一队花队俨然而出,最前面是吹号角的,单雪臣认得那个号角,在战场上是战神的象征,晋地尚武,无可厚非。在后面是一排戴着傩面具的剞人,再后面是喷火的刘丹神,铜脚狮子和面锣鼓人。然后是晋王的十六抬步辇。
这个步辇由底座、边框、立柱、栏杆、顶盖轿杆和抬杠几部分组成。底座呈长方形,顶盖如同四面起坡的房顶形式,轿身原应围以帷幔,为了方便参观便拆了; 轿杆捆绑在底部边框上,和以后轿杆固定于轿身中部的制式不同。全身漆图朱红,那朱红透着一股血色,单雪臣想到了很早以前读过的异志小说,怕是掺了血吧,晋人尚武,这点不足为奇。
这辇的规模和大小显然是逾越了,但太康之乱之后也没人再管这些,现在是节庆,一切以尽兴为主。步辇里面的人远远的看不清楚,也穿了一身的火红,那就是晋阳王了,远远的单雪臣只能看见一个红点,那么养尊处优,那么冷清孤傲。
“晋王万岁”,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接下来像是排练好似的,欢呼声排山倒海。
辇子里的人一动不动,接受脚下老百姓的拥戴,神仙不过如此罢了啊,单雪臣细眯着眼睛,纪修那么受欢迎,能见到这么大排场,也不虚此行。他这样想着,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走着。
他走的是那样的坚定,雪已经停了,他离到了闹市相远的地方,周围寂静的可怕,单雪臣的眼泪却一下子汹涌而下。
怎么就偏偏喜欢上那样的人?
单雪臣脑子里又浮现那张冷冰冰的脸,为什么我永远都接触不到你?天上的月亮那么圆,那么大,照的雪地一片洁白,明亮的好像白天。
那么近,又那么远。
单雪臣已经有些醉了,磕磕绊绊地走着,伴着酒精,单雪臣胆子也有些大了,边走边骂纪修不是个东西。
晋阳最高的酒楼的顶楼包间里,纪修小口的啜着酒,看着楼下的灯火辉煌。
楼下游行显然已经到了高潮,那顶大红轿子里的人接受着万民的祝福。这是个传统,纪修端着小小的酒杯,老王爷走后,这个工作就交给了他,显然游街这项活很不适合他干,那顶轿子里的晋阳王更像是一个符号,是个伶人,他随便找了个侍卫扒上衣服便是了,真正的晋阳王,从来都不是个伶人。
纪修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子,那杯子通体透亮,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捏在手里便有着一股暖意,上面雕刻的是是明翅鲲鹏,显然是出自顶级的工匠之手。
纪修忽然将这杯子扔了下去。
旁边的侍卫倒吸了一口气。
“呦,太不小心了,”纪修细眯着眼睛,然后看着那名侍卫:“你去捡回来罢。”
那个侍卫好像预料到了什么,噗通一声跪下。
“属下不敢。”
“你不去捡,你那汉中老丈又说你一无是处了。”
那位侍卫的背上早已汗湿漉漉,“王爷请明察秋毫,钱十三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主子的事情!”
纪修讪笑了一声,“今儿是腊月,行什么礼啊?钱总兵咱们也算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按辈分我得喊您一声叔叔。”
“叔叔娶了汉中的一位小姐,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大家?”纪修笑笑,“刘家人看来对晋阳很执着啊,不仅刘老汉想将女儿嫁给我,还送了几位女儿给我晋阳的几位大人。”
“以后汉中的事钱叔叔就不再过问了罢。”
纪修起了身,钱十三一句都不敢吭声,“那杯子你还是去捡起来吧,然后送到王府的忠叔那儿,”说完便慢悠悠地下了楼。
他终于查到了忠叔口中那个汉中刘家不断逼婚的重要途径,那个叫钱十三的侍卫,源源不断地将晋阳的信息传到汉中,笑话,我还能被你逼着走?
纪修又想了想,忍不住叹了一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凝香馆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槛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化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一曲《春望》舞闭,绝美歌姬亲启朱唇,绵绵倒向座中人。
“公子,是红玉伺候的不好么?”
纪修没有说话,只是静坐。
美人轻叹,一波三折,纵使神仙也该酥筋软骨。
“看来公子有心事。”红玉将琴放在一边。
“没事,”纪修淡淡的开口。
“公子是有了牵挂的人,”红玉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
纪修眉头一皱,不动声色。
“这儿有了人,填满了,然后才会觉得沉重,那人动一下你都会感受的到,整颗心被那人牵着挂着,这便叫牵挂,”红玉轻轻叹了一声。
“为什么叹气?”
“可恨那人却不是我。”
“姑娘说笑了,”说这话的却不是纪修,门被推开了,来人却是高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