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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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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雪臣第一次感受到了落寞,他颓然地坐在王府前面的石阶上,坐了一会儿,浑身发凉。他看着天空,阴沉阴沉的,始终不见太阳。真是遭罪,白跑了一趟,正事没干,却挨了冷眼,他昏昏沉沉的坐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单雪臣醒来的时候,发现头上搭着一块小白毛巾。
见单雪臣醒了,桑梓惊喜道:“先生醒了!”
一女人端着药进屋,对桑梓道:“死舌头的,声音那么大,也不怕吵着先生,”然后过来扶起单雪臣,“快喝了药,”那女人不过二八年华,却挽了髻,看来已经嫁人了,单雪臣边喝边听那女人道:“我叫楚楚,是关二的婆娘。”
楚楚又说:“刚刚关二路过晋阳王府的时候看到了你,你怎么能在那儿晕了呢?外面这么冷,定要得风寒的。”
这时单雪臣才注意原本四面透风的墙壁已经用纸又糊了一层,炉子里地炭火也添的殷实,屋子里温暖如春。
“我丈夫说单先生是个大好人,专门教穷人孩子认字的,还不收钱。我啊,是信佛的,好人有好报,以后啊,须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单雪臣喝了药,方觉的好些,他担心学生,于是道:“今儿学生呢?”
“杨先生在教呢。”
杨先生?杨延年?他不是前些日子还坐着听课么,怎么今日作了先生?
“我也不知道他在教什么,什么风啊云啊泥巴啊,乱七八糟的,”楚楚起了身,“我还得回去做饭去……快到晌午了,待会儿过来给你们送饭。”
云啊风啊泥巴啊,单雪臣想想,这不就是六艺么,杨延年以前是农民,农民看天吃饭,对于自然的理解,怕就是这农民了解的最多。
单雪臣忽然一激动,本就该如此啊!
学生不能只求熟读四书五经,自古以来读书读傻了的范进们不甚其数,有些人喜欢研究诗词书画,而有些人就偏爱做些工匠活儿,还有些人喜欢观星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为何要拘泥于所有人都要做一样的事呢?
单雪臣豁然开朗,一扫早上的阴郁之气。
历来国家推崇儒学,不知多少文人前赴后继死在这条路上,有些人考了一辈子也仅仅是个秀才,那些能工巧匠自然也遭遇整个社会的嫌弃,殊不知,社会的构成从来都不是一个单一的文人阶层。
他眼中信心满满,我要开创历史先河!
军营
纪修里也不痛快。
手腕上新的伤疤增多了。
纪修有个习惯,如果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就在左手腕上用匕首轻轻的划上一道,渗出血来,结成疤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莫要日后再犯,后来渐渐的变为只要心里不痛快就给划上一道,不痛快,自然是因为自己没有妥善处理好这些事情,还是自己的错。
但自从单雪臣来了之后纪修手腕上的伤疤愈来愈多。
纪修的手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伤口,然后从某个时候开始伤疤如花儿一般绽放,通红一片,触目惊心,往往是旧的伤口还没长好就添上了新的痕迹。
纪修恨死了现在的自己。
真是应该一见面的时候就杀了那人的,这样拖拉成何体统!
牵连的越久,拖出来的事情越多,无形中有些事情变化了,无形之中却又无法避免的变化了,心里有个东西在一点一点的被碎开,纪修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因为那个人早已发生了改变。
而那些改变,一直是自己最不齿的。
那个来自锦州的单雪臣,慢慢潜入了他的脉络、血肉,成为了他的弱点。
作为一个将要掌握天下的人,怎么可以有弱点?
于是苏洪在见到纪修的时候,鲜有的见到纪修用布条包扎着自己的手腕。
苏洪也不敢多问,行了个礼,“王爷!”
纪修将袖子放下,负手而立:“军中现在是谁在管事?”
“大部分是陆将军说了算。”
“那边没有动静?”
晋阳军的头子是波风亭,波风亭三十岁,是袭了父亲的右将军的职位,波风亭是旧派的人,这人生来狂妄,却也有几分本事,打点着军营硬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霸主。
苏洪迟疑了一下,道:“有,但都被陆将军压下来了。”
纪修心里有底了,“我待会儿会下道文书,西北新洲有蛮子出没,我会派你去那边调查一趟。”
新洲是独立地带,没有自己的佣兵,大家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在这个独立地带闹事,也相对和平,蛮子会在这样的地方闹事,八成是纪修找的理由。
苏洪给纪修做事这么多年,一点就通,大声道:“是!”
新洲的蛮子是一直都有的,蛮子和中原人来往贸易,靠的就是坦诚相待,水粉价格提了,谭如松也提了相关必需品的赋税,草原人自然是红了眼,草原本来就是靠天吃饭,来场冰雪就折了大半,偏偏又提了税率,原本用一张牛皮能换一袋大米加三两茶叶,现在倒好,要用五张牛皮来换!
草原人被逼急了肯定会入关抢劫的。
倒不如先声东击西一番,打着安抚的旗号,把军中的旧派势力弄过去,打的输赢是一回事,但保证在这期间,军中的旧派不在晋阳,釜底抽了薪,下面想扳倒那些老臣就容易了。
军营里第一次将军们来的如此整齐。
纪修在大账里负手站立,后面依次站的是左将军陆挺,将军朱明、高雷,副将苏洪,柴魏,都尉苟来,以及一大波叫不出名字的将士。
右将军波风亭迟迟不见人。
陆挺背过头,对参事轻语,然后参事便一路小跑出了账。
苏洪抱拳道:“诸位,可能我家将军有些事得处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咱们先开始吧,后面我会将内容告知他。”苏洪是波风亭的下属,二人关系较亲密。
“那也只好如此了,”陆挺皱眉道,参事正好回来了,摇了摇头。
这个波风亭,真是风波不断!
波风亭是陈阁老私下拜把子的兄弟,这个大家都知道的。波风亭除了脾气差、狂妄些,别的也没什么让人讨厌的,他是右将军,军权的实际掌控者,谁能动的了他?
纪修清清嗓子,“那我们就开始吧。”
“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此时,账帘被猛地一下掀开。
来人高八尺,身材伟岸,身上传了盔甲,显然是刚从操练场过来,身上也沾了些土,脑袋上的头发微微泛着红色,浓眉大眼,放荡不羁。
波风亭迈着大步子,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步至纪修面前,单膝跪下,“王爷!”
“波大人快请起。”
波风亭眼角带着明显的骄傲,看都不看众人一眼,站到了苏洪旁边。
“诸位,纪某今日召集大家过来,实乃要事,诸位皆知,新洲在行政范围上,各州是默认独立,因为地理险要,接壤北朝、晋阳、鱼雁、雍州,再北面就是蛮子,新洲基本上是独立的,是独立的商贸州,但在军事上,还得靠着本朝内地,那边是做买卖的,草原蛮子基本上就靠着新洲互贸,用牛马羊换些柴米油盐,这些大家都知道。”
“不过,上次传来消息,新洲的赋税又上调了。”
“也就是说,以往用一匹马换到的东西,现在要用两匹马才能换到。”
“中原人可以不喝奶,但草原人不能不吃盐。”
“草原上自从三十年前被辉夜将军大破之后就散沙般,不成气候,但不经意间一口气崛起了三个小王庭,不得不防。新洲是晋阳西北面的门户,新洲若是被蛮子占了,唇亡齿寒,晋阳也不好过,不如我们防患于未然,先派些人过去新洲驻着,如有来犯,也好作准备。”
听完纪修的话,没有人敢接话。
却是陆挺眉头皱着发言道“草原的那三个王廷,想来是构不成威胁的。”
“如果新洲城破,到时候攻到了晋阳陆将军恐怕就不会说了,”纪修道。
陆挺仍旧是摇摇头。
众人也皆是一片不置可否的态度。
波风亭冷眼旁观这一切,这个王爷只不过是二年前袭的王位,要不是他老子,年纪轻轻的他如何配做这晋阳的王爷,幸好也只是个闲散王爷,晋阳还得靠一帮大人们撑着。
这时候波风亭感到旁边一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洪已经单腿屈膝跪在了晋阳王面前:
“末将愿意听从王爷调遣,愿意带领一小队人马前往新洲。”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晋阳王爷就立马回应道:“那就特派右副将苏洪出使新洲,特允苏副将挑选合适的人马一同前去。”
消息来得如闪电般突然,苏洪是旧派的人,却接了晋阳王的命令,苏洪的直属上司是波风亭,波风亭都没说什么,其余的几位将军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直直地看着右将军波风亭,希望他能表个态,整个营房内死一般的沉寂。
那位右将军脸阴着,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瀛台
“那边让人过去新洲,”消息散播的挺快的,瀛台内的二位大人此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正在优哉游哉地商量对策。
“好好地去那儿干嘛?那儿又不是晋阳的地盘。”
“可不是,”荣阁老看着湖面冻死的野鸭,“说什么蛮子要入侵,无稽之谈。”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支开一部分的人,”陈阁老将手里的暖炉放下,“这个王爷还是幼稚。”
晋阳如果靠这样的王爷,定会消亡,这二位大人对这位年纪轻轻的王爷没有任何好感。
荣阁老忽然笑了一下,“你说他这么做是何必呢?他安心做一个闲散王爷一辈子不也稳稳当当的,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