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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

  •   单雪臣这几天一直在画画,专心致志的堪比国子监的监生。
      期中原委王谏知道,和敏有意无意给他透露过这件事,据说那张汉中刘家送过来的《凌阁游记》被卖出了三万两的高价,真有这六出公子的!他没反对,能画就画点呗,反正一没造假,二没拐骗,物尽其用也是好的,跟纪修那穷鬼做事久了,免不了会沾上利益化的毛病。这六出公子单雪臣在破席子上尽情挥洒,显然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王谏瞄了一眼,画的是寒梅,墨色。
      “呦,画的不错呀。”
      “哪里哪里,”单雪臣也不抬头看他,专心致志的点着梅花。
      王谏心里一边给这画估了个价一边故作不知:“好好地怎么想起来画画了。”
      “刘先生请的。”
      王谏一笑:“那我也请一个,给我的书摊换个招牌。”
      “唉,好的。”
      六出公子单雪臣当时师从的是远山先生,工笔画闻名,画的画不可谓不细腻。六出公子的画在市场上虽然比不上画师斋月等人,但亦有一定的追捧者。刘大夏找人随便刻个章,卖个一二万的不在话下。
      卖假画这事纪修是知道的,得知作假的对象是锦州的六出公子,纪修的脸上微微显示出不快,却也任由刘大夏这么干了,继而得知这位造假先生卖出的价格时,更加不做声了,沉默就意味着默认,默认就意味着鼓励。
      结果就是,真正的六出公子每日起早贪黑的作假自己的画,不断有人上门求画,连远在的和敏和大人也写信过来托张山水画。
      热情好客的六出公子当然都一口允了。
      人心隔肚皮啊。
      嘿嘿,有时候就是这么搞笑。
      其实每个人都是善良的,只不过,这善良有着各自的形状与不同。
      和敏那天和纪修撕了脸后就快马加鞭去了迢远。
      摸了摸唇,仿佛还留着那天的温度,他嘴角上扬着,这几天他充分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和橘子的心情。橘子这些年来的无奈和酸楚,都是自己欠他的!该!该!他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他,他要护他、怜他一辈子!
      其实最早发现这件事的是纪修,纪修这个智商高级情商低级的人,老晋王告诉小外孙明天会有人来陪读,小齐元修竟然破天荒表示想提前去那位陪读家看看,马车到了巷子口,发现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在嬉闹,小孩子的眼神像猫一样,也许是失去的太多了,纪修一下子就读懂了那种眼神,那种贪婪,那种骄傲……
      于是他便设了这么一个局,让二人隔阂了十几年,却又在瞬间冰雪消融。
      和敏到达迢远橘家的时候正值橘宝荣喝茶,橘名旨在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旁边立着,眼观鼻,鼻观心。下人已经通报了两回,前堂来了个少爷的朋友,据说姓和,路过此地,特来拜会。
      这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橘宝荣也不是傻子,季伸那帮老东西得了橘家这么多恩惠,这些消息还是挺灵通,今儿恐怕不是路过,怕是托了某个人的心思过来的。
      “阿旨,你朋友来了,你不去看看?怠慢客人可不是橘家的风尚。”
      橘名旨恭敬道:“为人子女,家里来了客人,也是请爹做主。”
      这小子还真是上道,橘宝荣心想,十几年前还真是没选错人,这些年在晋阳代替橘家坐牢倒也本分,听说还开了个书摊子,也知道用个假名字,不替橘家丢脸。便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橘家的家长,以后橘家为你是尊,你这般畏手畏脚!日后如何管教这一大家子!”
      橘名旨心里暗笑,这只老狐狸果然中了道,也不枉这几天自己忍辱负重,假仁假义的侍奉。越是老东西,越是喜欢表面文章。
      “行了!过去瞧瞧吧!”橘宝荣心满意足的往前堂走去。
      前堂的和敏对着一屋子的雕梁画栋啧啧惊叹,这迢远橘家果然名不虚传,前面挂的是金龙和尚的箴言录,旁边是清泉道人的暗里寻梅图,这二样,每件都是有市无价的绝世珍品!更别说那远山先生的鹿图,前朝静安将军的书法了,每一件的价值几乎都能买下一座宅子,这迢远橘家!
      “贤侄可好,”橘宝荣见这人痴迷着这些书画,不由的心里将这人从头到脚蔑视了一番,面子上却微笑道:“贤侄如此厚爱这些,不如打包了带回去,也算是一点小心意。”
      “晚辈醉心这些没用的,真是让伯父见笑了。”
      “不妨不妨,贤侄风雅,这天下终归还是风雅人的天下,哈哈哈哈,”橘宝荣笑道。
      橘名旨心里在得知和敏要来的时候就已经跳出腔子七八十回了,碍于橘宝荣在场,生生的给按捺了下去,见了朝思暮想的敏哥哥,倒也把持得住,一副恭顺的模样,等着橘宝荣发话。
      “既然是阿旨的朋友,那便由阿旨来作这东道主吧,我老了,橘家还是得听家长的。”
      “父亲您折杀我了。”
      橘宝荣也不便多留,就编了个借口走了。
      回到后院,三太太早已恭候多时。
      “您去了那么久?”三太太凤喜头上别了朵大珠子,珠光宝气。
      橘宝荣一看,脸立即变了色:“不是说了不要让你戴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么?你怎么就是不听?”
      “这些可都是最新的样式,”凤喜心疼的要死。
      “扔了!赶紧扔了!还有这些!这些!”橘宝荣一样接一样的扔东西,“能不能把你从窑子里带出来的臭毛病改一改?橘家供奉的是孔夫子!不是柳三变!就你这悟性还想成为橘家的太太?”
      “我警告你!千万同你以前的那些人给断了!从今天开始,后院那位穿什么你穿什么!”
      后院那位,自然是橘宝荣的大夫人。
      凤喜长吁短叹,但常年在风月场里混迹的沉淀,让她立马回味过来,“我的爷,瞧您说的,你的不就是我的,这些东西就当是赏给下人了,爷您这么英明,这橘家家长除了您还能是谁?”
      见橘宝荣不说话,小凤喜接着道:“听说来了个晋阳王的人,也不必怕他,这个家,姓橘不姓纪。”
      听了这话,橘宝荣皱起的眉头才微微松开了点,晋阳有一半的土地姓的是橘,橘名旨只是个质子,有名无实,晋阳王更是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我怕什么?
      橘名旨拉着和敏走的好远,远到橘家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橘名旨一改温顺的模样,搂着和敏的脖子又搂又亲,惹得给事中大人一片红晕。
      “小橘子!小橘子!”被亲的晕头转向的和敏忍不住止住了他。
      橘名旨一下子熊抱住了他,没有作声,身体却微微颤抖。
      和敏叹了口气。
      这一叹,仿佛冰天雪地中沉睡了多年的雪莲霎那芳华,这一刻,大家都等了很久。
      此刻,胜过千言万语。
      军营
      “报!”
      正坐在军营的陆挺一抬手:“进来!”
      小兵进来之后恭敬地行了个军礼,道:“都尉大人……都尉大人……”
      一听是杨延年,陆挺心里一阵烦怒,却仍道:“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直说!”
      “是!都尉大人今早发现死在凝香馆内!”
      “凝香馆是什么?”
      “本地最大妓院!”
      “现在人呢?”
      “已经被抬回帐中了!”
      “带我前去!”
      杨延年的帐子是军中最好的,方位也是最好的。大家对此颇有微言,杨延年这个人,一不懂军法,二不懂锱算,大草包一个!荫着他叔叔当个都尉,平日里也就混混日子,侍弄些花花草草,真正吃白饭的!
      杨延年的尸体被白布披着,陆挺皱眉,准备上前验尸的时候,旁边小兵道了一句:“死的……不体面……怕污了将军的眼。”
      陆挺懂他意思,便收了手,道:“传仵作了么?”
      “苏洪苏副将已经派人传了。”
      “嗯,派个送信的到晋阳王府,亲自告诉王爷这件事,看后续如何。”
      “是。”
      “还有……”陆挺拉住了小兵,“这事先别让外面的人知道,特别是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自然是以右将军波风亭为主的旧派了。
      小兵心领神会,军营里明着暗着有两拨势力,新旧派,杨延年是旧派的,那边自然是旧派,这小兵道了声明白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副将苏洪带着随从二人与仵作一起进屋。
      陆挺刷了苏洪一眼。
      苏洪知他意思,二人一起走出帐外。
      “消息封锁了吗?”
      “是。”
      “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丑时。”
      陆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苏洪,道:“这件事,怕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将军说笑了,昨夜我轮岗守夜,一刻不曾离过营房,守夜的兄弟们可以作证。”
      陆挺心里盘算了些,也不言语。
      新派与旧派的斗争可谓是此消彼长,他明哲保身,保持中立,平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一下子杀了个人,这速度也太快了点,他虽然也看不惯那杨延年,可须得看看旧派的面子。
      不一刻,仵作就出来了。
      “杨都尉的病情乃是过分食用虎狼药所致,精血不足,暴毙而亡。”
      这个结论倒是让众人都哑然了。
      果然死得不体面。
      陆挺道:“杨都尉好歹也是三军之长,我看仵作你不消片刻便出来,怕有不妥,我仍旧希望仵作能够在军中多留二日,多加观察,还好得出正确结论,给我军一个满意答复。”
      这句话,倒有几分打算杀人灭口的痕迹了。
      金仵作一下子慌了神,“人死不能复生,希望各位大人节哀顺变,人死尸凉,希望还是尽早下葬,小老儿行医多年,救死扶伤,今日如果得罪了,还望诸位海涵,家中妻儿还在等我回家吃饭,还请大人们放一马,小老儿糊涂了,小老儿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求大人恕罪!”边说着边准备跪下去。
      苏洪撑着那位可怜兮兮的金仵作站着,陆挺道:“苏副将,将金仵作带下去,事情没出结果前不准放人离开!”
      不多久,纪修那边便传来了消息,陆挺展开信笺,读道:
      “翌日发丧。”
      杨延年死的消息在小小的晋阳王府祠堂内蔓延开来。
      “你这味药下的太猛了,”王谏阴着脸,瓮声瓮气道。
      纪修不说话。
      王谏接着道:“杨延年一死,旧派的人正好拿着做文章,逼迫陆挺等人问罪,乘机扶持自己的势力,咱们亏大发了!”
      “王大人言重了,”高冰倒不似王谏那般激动,杨延年死的消息纪修波澜不惊,想必这事怕是早就预谋好了的,人恐怕也是纪修杀的,对策自然也是早早想好了的。
      高冰睇着纪修,:“杨延年死的消息再怎么遮着捂着,最迟不过明天,还不如我们来个先发之人,杨延年死的不光彩,仅仅抓住这点,那边的人就不好再说什么,打掉牙往肚里吞。”
      “如果我没猜错,待会儿营房里就有好戏看了。”
      “要么不闹,要么,大闹!”
      高冰挑着眼睛看着纪修,他把纪修的设计说了出来,纪修这人的阴狠歹毒还是出乎了他的想象,就是他,在这瓶颈时期也想不出比这更妙的法子,杨延年一死,旧派的人若是不甘心上来闹事,正好连着杨延年的罪顺便再打发几个,若是聪明些安静一点,那正好可以再安插些自己的人进去,巩固势力。
      王谏沉思了会儿,道:“仍是不妥,杨延年一死,橘家那边可能就知道王爷要动手了,之前很大一部分的相安无事就是因为没人去迈出第一步,我们这样一来,后面的情势将不容乐观。”
      一个人的死,也许是事件发酵最好的催化剂。
      经过这么一提醒,高冰也沉默了一下。
      “啧,”纪修眼底闪现过深海一般的莹光,缓缓开口道:“橘家动手最快也要下个月底。”
      下个月底,橘家。
      橘家的名义上的家长可是橘名旨。
      我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成为橘家的家长!这是当初和橘名旨做口头约定时橘名旨给出的条件。
      “我不担心橘家会动手,”纪修缓缓道。
      橘明旨暂时对橘家还构不成威胁。可是,往往在最寒冷的那一天,湖面的冰就已经开始融化了。
      陆挺算个标准的军人,按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该他管,军营里最忌讳两派斗争,可也没办法,晋阳现在的局面谁都没法逃避,陆挺算是中间派,一直两边不讨好。
      朱明与雷敬进了账,见了陆将伫立着,相觑一下。
      “自己看!”
      他二人见了那张信笺上的字,朱明疑惑地看了雷敬一眼。
      “杨都督死了,大家共事了那么久,人,不能说就这么去了,属下希望能好好查查。”雷敬弓着身子,顺着眉道。
      陆挺大概也能猜出纪修的意思,雷敬是军中参事,是王爷派的人,这件事由他发起,再好不过。
      朱明一声不吭。
      “那就由你去查吧,尽快给那边的人一个交代,”陆挺以免引火烧身,巴不得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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