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绵翼

2、第一次的后遗症

　　看着怔忪的十三瞬间瞪大的眼睛，孙翊咧开嘴笑了，淡而清晰地说：“我的车临时坏了，紧急之下征用了一发小的出租。”

　　十三嘴唇微微动了几下，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之前就顾着生气，没有注意到此人长身玉立，穿着质地很好的衬衫，虽然草草地挽着袖子，可骨子里的那股贵气却不潦草，一头短短的刺儿头也是一看就是在理发店请人帮忙弄成方便好打理的样子，并且脑中迅速回放到最开始在机场她霸道地拦车的节点。那些当时由于自己情绪而忽略掉的细节忽然就这么清晰地串联起来：他并不在出租车队列中反而夹在私家车中，他可以而生硬的招呼，他对于道路的不熟悉，他的高级手工衬衫及西装，他对于自己给他搬运货物的小费的沉默，和那些想让自己开心起来的话，哦！还有细心地调频，果真跟京城的出租车司机师傅大有出入。那为什么…

　　孙翊像是可以看透十三的想法一样，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看你一脸的怒而不发，真是郁闷得可以，好像要再遇到什么不顺，你就能杀了谁似的。一个挺好的姑娘怎么这么冷冰冰凶巴巴的？叫什么…？”说着探着身子看了看行李提拉上绑着的十三自己写上去为防行李丢失的名牌，接着调侃道，“绵、翼，如川之流，绵绵翼翼，好名字！…你是刚回国？得啦！回家了甭一脸的不高兴，回头等你收拾妥当了出来吃个饭吧！手机给我，”说罢，抢过十三手中的手机，三两下敲打一番将手机在他手中打了个转儿又塞回十三手中，“给我短信你号儿啊！”转身就下楼了，两条长腿几步就已经到了四层。他头也不回，似拿住十三会盯着他，抬起胳膊挥了挥手。

　　十三低头看到他详细的联系信息，这时刚刚反应过来，抬头想叫住他，可转念一想，叫住他做什么呢？他只是好心，但她毕竟也付了车钱，她何必叫住他呢？轻声地说了句“好，谢谢。”，声音虽轻可是在空旷的顶层楼道中来回碰撞几下就消散在空气中，跟十三的心一样，跳了跳又恢复了平静。

　　十三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去做，除了写写简历，找找工作，以及吃喝玩儿。可是吃喝玩儿这些事情，十三总觉得一个人去做是很可悲的，并且有对的人陪伴将会是十分开心的事情。十三虽然回国却并没有通知老朋友老同学，而即便通知了老朋友老同学，他们也未必有空能够陪十三。想到在法国，至少有一堆随叫随到的玩伴儿，十三不禁有些落寞。十三时常翻着手机的通讯录，看到孙翊的那些详细的联系信息，想到他对自己名字的解读，想到他的淡然，他的咧嘴一乐，他的慢斯条理，还有他的好言相劝，十三期待几分，犹豫几分，却还是作罢。就这样，几个礼拜混混沌沌地过去了。

　　再说孙翊，当日回去的那一路上都在想着在机场遇到的霸道的姑娘，还有在十三的家门口尴尬的情景，以及她那声轻轻的“好，谢谢。”孙翊不由在出租车中轻声地念着十三的名字“绵翼”，心想这种流连于唇齿的连贯和柔韧，真的跟姑娘的霸道凶悍太不搭……

　　孙翊这个人说起来，平易却不近人，冷淡而不失礼貌，大气不拘小节，爽朗实含内敛，带着大多数北京老爷们的仗义和贫。他的母亲在机关工作，再加上赶上了独生子女的政策正严的时候，家中母亲几乎事事顺着他。而他的父亲在军队中呆了一辈子，却觉得男孩子不可以太过疼宠，于是非但不顺着孙翊，几乎事事都会为了历练孙翊刻意制造一些额外的困难。孙翊虽然被母亲宠着，但是他也明白父亲的苦心。所以不同于其他家庭的父子紧张的关系，孙翊与父母的关系很融洽。孙翊父母唯一跟他有矛盾的地方就是，孙翊老大不小的还没有成家。

　　按照孙翊母亲常常跟亲朋好友的唠叨，孙翊“是个好孩子，没的说，上学的时候好好学习，也没学坏，大学也挺顺利地考上了。再说他毕业以后工作自己弄一摊事情，也没用我们操心，我真是觉得我家小翊挺优秀的，你说为什么这姑娘就不愿意跟着他呢？……”孙翊对于这番话，前半段很认可，后半段很不认可，孙翊真心想跟自己的母亲讲，自己不是没有姑娘要，是他自己还没碰上个动心的。可是他又顾虑，真的跟母亲说了这话，母亲又会说他自己眼光太高，又发愁他是不是要孤寡一生，母亲要是再张罗给自己介绍姑娘，自己真的是要崩溃了。

　　孙翊相信缘分，身边的发小儿哥们儿们都陆陆续续有了姑娘，不是没有失落，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实际上孙翊的发小儿身边曾经有一个女孩儿让孙翊很动心，可是当时正值孙翊创业初期，孙翊实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稳固跟女孩儿的感情，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淡了，直到收到女孩儿的结婚请帖，孙翊奉上了丰厚的红包，此后便再没有下文了。

　　而这一日，孙翊按惯例回去看父母，饭桌上母亲又旧事重提，孙翊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十三，孙翊有一瞬的恍惚，不自觉地就说出了“绵翼”的名字。母亲听到，兴奋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给他夹菜，并说着，“好儿子！快，快跟妈说说，这姑娘哪儿来的？多大了？父母做什么的？……”
　　“哎呀！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是让儿子怎么吃饭？”孙翊父亲及时打住了孙翊母亲强大的好奇心。
　　“那我问问怎么了嘛？！好儿子，你就跟我说说！”孙翊母亲又转过来急忙向儿子问道。
　　“妈，不是！我…我…人家…哎…”孙翊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不是，儿子…看这样子，人姑娘还不知道呢？”孙翊母亲急切地问道。
　　孙翊看着母亲急切的目光，决定不如将错就错，自己装一把羞涩，下定决心，碗筷一放，果断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了，留下两位老人大眼瞪小眼，回味着儿子带来的爆炸性新闻。

　　孙翊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有些懊恼。拿出手机，看到没有任何陌生号码的来电或者短信，也没有陌生的邮件，孙翊有些失落，却不明白自己失落什么。孙翊想起十三那一低头的旖旎，和那声虽然轻柔却在自己脑中留下烙印的“好，谢谢”，心中有些焦躁，扔了手机，将被子打乱，蒙头一声懊恼的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