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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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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圣诞,顾盼收到礼物,晚上八时拨电话给盛辉:“阿辉,圣诞快乐。”
盛辉也讲:“圣诞快乐。”或许受到节日气氛感染,或许是因为正在恋爱,语气罕见的带着人情味,“妈妈很喜欢你送的那套珠宝,叫爸爸再买一套送她,请问是哪位设计师出品?”
“是我托朋友做的,一会儿把联系方式传给你。”
“好。”
顾盼打量手里的卡片:“看,我的礼物多受欢迎,你却还送我存酒卡。”
盛辉一点也不羞愧:“我酒庄里的酒,每年送你一桶,你何时想喝何时去取,有什么不好。”
“…酒庄我也有股份,我本来就可以随时去取——你这葛朗台。”
“商店里的大衣我本可以自己去买,你照样送我。”
顾盼哽一下,反驳:“这不一样,我有酒庄股份,你没有那家商店的股份。”
盛辉淡淡地答:“我有。”大约是心情很好,故意调侃顾盼。
顾盼大感无力:“你就不肯承认你吝啬。”
“对你何必大方。”
这下顾盼真的被哽死:“阿辉…”
“稍等一下。”盛辉忽然打断他,似乎是放下了电话,过一会儿,重新拿起来,“妈妈说想你了,要跟你讲电话。”
顾盼连忙打足精神与盛伯母聊天,盛伯母之后,又是盛伯父,然后是盛辉的弟弟妹妹、表弟表妹、堂弟堂妹,十几通‘近日如何’、‘身体可好’、天气、新闻、八卦、学业,祝圣诞快乐的套话讲了许多遍,命都下去半条。
再轮到盛辉讲话,顾盼已半死不活:“阿辉,今年你们家的人为何这么齐?”
“珍表妹打算订婚,今日带对方回家吃饭,他们怕她受骗,争先恐后来做裁判。”
“盛珍表妹?”顾盼略略吃惊,“她才二十岁,小小年纪就要结婚?怪不得你们担忧。对方是谁?”
“…这是她的私事,我不便多嘴。”
顾盼捂住额头:“阿辉,省一省你的绅士风度。我朋友多,或许能查出对方龌龊过去。”
盛辉那边逐渐安静下来,应该是走到了角落里,低声说:“叫陈士明,建筑设计师,正参与重建京北南岸区一家大型体育馆…”
“是他!”顾盼松口气。
“又是你的朋友?”
“是,他十足一个好人,可能太老实了一些,但绝不会玩玩就算,很肯负责任,你尽管放心。”
“你竟有这种朋友。”
“阿辉,你说话真叫我伤心。”顾盼假装受伤的呜咽。
盛辉拿儿时绰号奚落他:“眼泪包,你又哭。”
“那你是活僵尸,后天脸部肌肉坏死。”
“你是不是属粘牙糖,缠上人就甩也甩不掉。”
“你八岁还穿上裙子去糖果店骗糖吃,怎么吃了还嫌黏牙?”
“不知谁哭着叫我把糖分给他。”
互揭疮疤了一番,盛辉换个话题:“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你尽管说。”
“立山想出海过元旦,我的莉莉号正在船坞检修,借你游艇用一晚。”
“…你怎么不早讲,这时安排也太仓促了。”顾盼揉揉额角,开始翻通讯簿,“待我问一问船长和大副是否有空。”
“我有他们联系方式,已问过了,他们有时间。”
顾盼失笑:“阿辉,你到底有我身边多少人的联系方式?而且既然问过了,直接开走就是,还来问我,不觉得多此一举?”
“只是出于礼貌。”盛辉那边咔哒响一声,大概点了一支烟吸。
顾盼也点一支烟吸:“冬日出海跨年…看来你与叶立山进展的很顺利。”
“还好。”盛辉一贯的谦虚。
顾盼一时有些失语,只听到那头烟草燃烧声。
两人在电话两端默默地吸烟,几十秒后,顾盼掩住话筒,清清嗓子,才讲:“恭喜你,阿辉。”
“谢谢。”
“何时带叶立山回家见父母?到时别忘记通知我。”
“一定。”褪去冷淡后,盛辉听上去低沉又温柔,“等他大学毕业,我计划那时将他介绍给父母。”
顾盼又清清嗓子:“恭喜你。”
盛辉说:“谢谢。再会。”
“再会。”
挂掉电话,顾盼捡起桌上邀请函,来回看过几次,终于起身披上大衣,出门寻欢作乐。
邀请函是特殊私人派对通行证,地点是一栋高楼顶层,门外不挂任何标识牌,因里面场景太过混乱:几乎人人都嗑药,胡乱与陌生人做\'爱,肉\'欲横流,最后精疲力竭到失去意识,随便睡在地毯上,身上横七竖八叠几具赤\'裸身体。
顾盼并不是经常参加,不过人都需要偶尔放纵。
从正常生活里脱出,脑中完全放空,仅追求□□快感,哭、笑、快活、痛苦,都得到直接的表达与释放,仿佛到达于另一个荒诞而意外简单的世界中。
外面下了雪,踏过去,留下一行足印,很快又被新雪淹没。
像盛辉曾在他心上留下的深深痕迹,时光中逐渐被磨平,如今回想起来,仅有丝丝抽痛,而这抽痛也将要消失了。
他清楚的知道,亲人般相处之外,盛辉只是他孩童时期的执念、少年时期的欲念,成熟后,用来寄托仅有感情的对象。
毕竟若连一个可用来怀念、留恋的人都没有,实在太寂寞了。
顾盼将大衣拢紧一些,车已到了,司机为他打开车门:“顾先生,去哪里?”
“碧云路一百六十七号。”顾盼报出大楼门牌号,“明日下午同地方接我。”
他将用疯狂一夜度过圣诞。
入春后,顾盼回到京北。
他一年时间多数用来在京北与香江间打来回,原因说起来简单,只因京北
冬日太冷,他受不了,所以到南方避寒,夏日香江又太热,再回来北方避暑。
回来第一日,自然去拜访盛伯母,穿戴都一本正经,提两盒恒香家的蛋黄酥:“伯母,记得你爱吃这家的蛋花酥,我回来前排队去买,谁想到卖得太好,只得这两盒,不要见怪。”
“盼仔莫客气。”盛伯母热情的招呼他,“快快,进来坐。唉,在外面可住的惯,吃的惯?不晓得你们这群年轻人,喜欢什么独立、自由的,一个个都搬出去住,叫人担心。”
正聊着天,盛天行蹬蹬蹬跑下楼:“妈——珍妮呢?我衣服找不见了,怎么出门!同学都等我呢!”
珍妮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手在围裙上抹一抹:“三少爷要哪件衣服?”
盛天行是盛辉三弟,小他们足足十二岁,出生时,顾盼已搬出盛家,两人却仍处的很不错。见盛天行一副急着出门约会的样子,顾盼主动提议:“弟弟要出门,要不要我送?”
“才——不——要!”盛天行对他扮鬼脸,“上次你送我去,结果女同学都向我问你电话,气死我了。”
“好好,我不送。”
盛伯母嗔怪的瞪盛天行一眼:“弟弟!怎么跟盼仔讲话的,没礼貌。”
珍妮找来盛天行要的衣服,他打扮整齐,自得的照镜子,像孔雀炫耀羽毛:“妈,我这么穿好不好?”
“好,我们弟弟帅得很。”盛伯母端起茶喝,她已五十二岁,人老了,就爱讲过去的事,“辉仔这年纪也是这样,衣服找不见就叫珍妮,出门前照镜子照不完,头发乱一点就不高兴,你们兄弟一模一样的脾气。”
盛天行翻个白眼:“我哪能跟大哥比——他最了不起,我烂泥扶不上墙…我走了妈,晚上不回来吃饭!”急急忙忙的出门,一路大呼小叫召唤司机,“李叔李叔,出门了,载我去康平路接人!”
盛伯母叹气:“这孩子,成日往外跑,好似家里有妖魔鬼怪要吃他的肉,前几日还吵着要搬到外面去住,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来的奇思妙想…”
“大概是叛逆期,阿辉不也是?”顾盼劝慰她,“长大了就知道家最重要——阿辉如今不是日日回来吃晚饭么?”
“哪里是!辉仔这半年又变了脾气,东跑西走的找不到人。你是没听说,新年那天,他竟跟人跑去出海,我的老天,回来冻的手生了冻疮,心疼死我。”盛伯母殷殷的嘱托,“盼仔见了他帮我骂他,不回家也就算了,自己的身体也不爱护。我猜得出来,他又恋爱了是不是?我早看开了,当然支持他,只怕他又想不开,像当年…逸仔那时候…唉,怎么生了这么个死心眼的儿子,要是他和你在一起,我倒放心得多。”
顾盼唯唯诺诺的应声:“这种事要阿辉自己喜欢,我们出不上力的。”
陪盛伯母聊了几个小时,快五点钟,顾盼才离开。
一出门,与盛辉打了个照面:“阿辉,伯母说你不回来吃饭,怎么…”
盛辉行色匆匆的样子,点点头充作招呼:“你回来了,改日一起吃饭。”一边踢掉鞋子一边叫:“珍妮呢,我的网球拍收在哪里?运动装也找一找。”活脱脱是他三弟盛天行的放大版。
顾盼跟着他走回盛家:“要去打网球?你多少年不打网球,早不会了罢?”
“立山感兴趣。”盛辉暂时抛弃了风度,走一路,丢了一路的领带、西装外套、皮带,阿梅弯着腰跟在后面捡,“最近他看了一部动画片,网球什么的,着迷的很,一定要学不可。”
顾盼嗤一声,强忍住没笑——恋爱中的人,活在自己世界中,为对方做出荒谬事情也不自觉,好似当年关逸看美国大片,对海豹突击队的身手垂涎欲滴,盛辉当真跑去请退伍队员来教导,如今为沉迷动画片的叶立山重拾网球,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盛辉冷冷地看他一眼。
尽管他总是冷冷的,顾盼还是窥探到那张冰霜一样的面孔下焦灼的部分。是某种由快活引起的焦灼,因他即将奔赴一场约会,为此盛装打扮,期待着见到令他的心异常酸软的那个人。
爱情是不能掩饰的——当你爱时,眼睛里有两团小小火焰静静燃烧,视线不由自主追逐着对方行走,很多时候为对方一句话而感到不安,小心翼翼的观察、求证,以得出并未被讨厌的结论,并更加努力地满足对方的要求,无论那要求多么不合理或可笑,只想让对方满足、快乐。
盛辉这样的爱着关逸,也这样的爱着叶立山。
而顾盼永远不发一语,在一旁注视——这是他能够到达的、最近的距离。
珍妮找来运动装,盛辉在房间内换衣服,全不避讳顾盼。
因工作繁忙,也无日光浴的习惯,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他的体格文雅却并不瘦弱,健身房练出的好肌肉,八块腹肌整整齐齐排列,人鱼线以一种彰显着力量的方式盘踞在胯骨上。
顾盼对他吹口哨:“身材真好。”努力控制自己目光不要扑上去舔舐这具美丽的身体。
盛辉不理会,拉上外套拉链,手机嘟的响一声,马上接起来:“立山。”
顾盼作无法忍受状,盛辉看到了,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以口型说:‘出去。’
顾盼回一句‘重色轻友’,不再打扰盛辉与叶立山讲电话,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