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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盛辉向来重色轻友,钟意关逸时,眼中从来看不到顾盼,遇见叶立山后,照例把顾盼抛在脑后,除却顾盼上门拜访盛伯母时,两人坐在一张餐座上用晚餐,其余算起来,竟有三个多月不曾见面。
      对于此种沉醉于恋爱关系的行为,顾盼不以为意。
      他已克服了心中点点刺痛,心境平和的很,随时能在盛辉与叶立山婚礼上做伴郎。
      想不到六月初,却意外在夜店中遇到叶立山。

      今年夏天来的格外凶猛,京北天气热的差点活生生把人烤熟,顾盼打不起精神,这日朋友新开一家夜店Aftermath,请他过去捧场,他人是到了,猎艳的心情却没到——这等天气与人腻在床上,闹得满身大汗,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顾盼只叫一杯酒,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调酒师聊天。
      一茬一茬的人争抢顾盼旁边位置,欲向他搭话,闹的顾盼烦不胜烦,好容易挨到十一点钟,又有一个少年人跌跌撞撞闯过来,一下坐上旁边位置。
      顾盼正待出口赶人,他却猛地伏在吧台上,好似要在这里入睡。
      调酒师看到这一幕,对顾盼挤挤眼:“总算来了一个清静的。”
      顾盼耸耸肩:“谁晓得,我看他是失恋来买醉,恐怕一会儿就要痛哭流涕。”

      顾盼一语中的。
      不过五分钟,少年已将头埋进自己臂弯中,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调酒师与顾盼交换眼色,谁都不想上去招惹麻烦,然而顾盼忽然听到少年含糊的说:“辉哥…辉哥…”
      顾盼顿一顿,小心的靠近他,打量他露在臂弯外的轮廓,半晌,问:“叶…立山?小叶,是你吗?”
      叶立山抬起头,一张天真的脸,眉眼间笼罩着无限忧郁与苦闷。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顾盼飞快转头拨电话给盛辉:“阿辉,你与叶立山出了什么问题?”
      盛辉冷冷的说:“让你失望了,我们没有任何问题。今日高考结束,我为他办了派对庆祝,刚送他回家不久。”
      顾盼嗤笑:“好,随便你怎么说,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醉倒在Aftermath,看上去意识不清,还在哭,若不是遇到我…算了。我会看好他,你尽快来——你知道地址吗?”
      盛辉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难道我要把他照片传给你,你才肯信?”
      盛辉只得说:“好,我最快二十分钟到,你先帮我照顾他。”

      挂掉电话,顾盼拍拍叶立山手臂,温和的问:“还记得我吗,我是盛辉的朋友,顾盼。去年十一月份,我在南大附中见过你。”
      叶立山努力对焦,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答:“我…记得…”
      “那就好。”顾盼松口气,“你…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叶立山不讲话,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大理石吧台上留下一滩水迹。
      顾盼犹疑着伸手抚摸叶立山的脊背,并未得到抗拒,于是略略加重力气,像安抚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动物:“别哭,别哭,来,告诉我,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好不好?”
      叶立山仔细端详他,判断他是否可信。
      酒精和顾盼出色面孔同时发挥作用,几秒后,似落水的人抓紧最后一块浮木,叶立山扑进顾盼怀里,放声大哭。
      顾盼心想,我的老天,双手尴尬的高高举起,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调酒师揶揄的对他笑,送上一瓶高度威士忌:“还不灌醉他。”
      的确是个好主意,若灌的他不省人事,可以省掉顾盼大把安慰的力气——只怕将双眼红肿又醉的一塌糊涂的叶立山交给盛辉,会吃到盛辉几记老拳。
      比起叶立山,此刻更需要酒来压惊的是顾盼。
      顾盼喝几口酒,定一定心神,掏出手帕为叶立山擦脸,动作习惯性的十分轻柔。
      叶立山略略清醒,大约是想离开顾盼的怀抱,猛地向后一个仰身,差点跌到地上。
      如浪漫电影中情节,顾盼潇洒的单臂接住他,扶他坐回去:“别紧张,我是顾盼,盛辉的朋友,对你没有恶意。”
      叶立山点点头,发红的耳朵藏在发丝中:“不…不好意思…”
      “没关系。”顾盼对他释放微笑,“我已通知盛辉,他很快会来接你…”
      叶立山顿时尖叫,打断他:“我不要见盛辉!”
      “小叶,冷静一点。”顾盼劝解他,“你们吵架了?别担心,盛辉很能听进去别人的话,有什么意见,你慢慢的告诉他就好,不必要自己闷在心里,又借酒消愁。”
      叶立山愤愤然:“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顾盼深深凝视他,用一种从未受到任何拒绝的语气引诱他,“告诉我。叫我知道。”
      不由自主的,叶立山脸红了,表现出一种挣扎的、矛盾的神情:“辉哥他…他…”
      顾盼继续诱哄:“他怎么了?”
      叶立山捂住脸,可怜、羞愧而又愤怒的说:“他…对我没有…没有性趣。”
      顾盼想了想,中文的奇妙之处将叶立山的意思彻底传达到位,令顾盼连忙撇过头。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悄然出现在唇边,他嘴上说:“小叶,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

      他曾不知多少次目睹盛辉与关逸的性\'爱,十五岁,盛辉已会趁深夜潜入关逸房间。他好奇的悄悄跟随,在门外偷窥。
      两个人似乎是要打架,最先碰在一起的却是他们的嘴唇。嘴唇之后,是角力一般的手臂与躯体的纠缠。衣服被扔得满地,两具属于男性的身体逐渐显露,赤\'裸的、有力的,充满美感和力量感。
      或是晚自习学校空荡荡的厕所隔间中,他听到□□的撞击声、急促、沙哑、充满欲望的低低呻\'吟。
      他熟悉盛辉想要时眼中的热度,贪婪的追寻着关逸的身影,手指有意的或无意的划过关逸耳后、脖颈、腰侧,带着隐蔽的侵略性,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土——顾盼看的出来,却从未说出来。
      他了解盛辉,如此的欲望强盛,永不餍足,总是缠着关逸,一次又一次的要求,一旦被拒绝,冷冰冰面孔也透出强烈焦躁。
      顾盼不以为禁欲八年后,盛辉会表现的比当年更好——只不过是叶立山年纪太小,叫盛辉出手时有罪恶感,因此暂时按耐不动。

      叶立山激烈的反驳:“我没有,我没误会。”
      在顾盼极具安抚性的动作、声音、目光中,他的态度渐渐软化,重又哭了起来:“我…我不是高中生了,我成年了,我知道…男人之间该怎么做…今天我…我吻他,像片子中那样…勾引他,他都…他都没有反应…”
      顾盼轻轻拍打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仿佛受到极度的羞辱,同时又困惑不安,叶立山低下头:“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他对我的身体…没有性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真的爱我…”
      “当然他爱你。”顾盼毫不犹豫的说。
      “不,你不知道…”
      “我知道。”顾盼忍住了一声叹息,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知道。”
      叶立山迷惑的仰起脸。
      年轻人,完全不会控制自己,细微表情已将他出卖,顾盼可清晰的读出他的想法——为一种自我满足,为证明自己魅力,叶立山想令盛辉神魂颠倒、不能自制,每一个动作都勾起盛辉的欲望,过程须得激烈、缠绵、跌宕起伏,才能确定自己的重要性。
      “别担心。”顾盼柔和的说,“想想他为你做的,你知道他的心意。”
      叶立山沉默不语,像是抗拒顾盼的话。
      顾盼倒一点酒给他:“放松点,别胡思乱想。一会儿盛辉来,你可以直接与他讲,相信我,他会重视你的意见。”
      叶立山一口喝干,酒量并不多么好,喝过了,又伏在吧台上哭。

      顾盼直想绝望的呻\'吟出声,不晓得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差,非得调节盛辉与他的小男友之间的矛盾不可。
      幸好盛辉及时赶来,顾盼立即站起来挥手:“盛辉,这边。”
      盛辉顿一顿,大步流星走过来。
      圆领T恤配棉布裤,一身居家打扮,头发凌乱的翘起来,夜店闪烁灯光中,一双灰眼睛锐利而璀璨,真正目如寒星。
      盛辉逼近了,叶立山一直向后退,顾盼连忙搂住他肩膀:“别怕,盛辉来接你回家。”
      叶立山举起胳膊挡在脸前:“你…你走开…”哽咽的不行。
      盛辉无声的以眼神询问顾盼,顾盼用口型说:‘快与他上床。’
      ‘什么?’盛辉一边握住叶立山的手,一边冷冷地瞪顾盼。
      顾盼表情十足的嘲讽:‘你不肯与他上床,他觉得你不爱他。’
      盛辉猛然转开头,似乎是生闷气。
      叶立山不断颤抖,尝试着抽回自己的手:“辉哥,你…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顾盼捂着嘴笑。
      “没有这回事。”盛辉将叶立山揽在怀中,“立山,你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多不安全,你在想什么?我送你回家。”
      叶立山大吼:“我不要!”吼完了又哭,眼泪好像流不干,“我…我…”
      顾盼冲盛辉比手画脚:‘带他去酒店,听我的,带他去酒店,他一定开心。’
      盛辉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一瞬间,像春季到来时解冻的河流,他脸上那种冷冷地、遥不可及的神情潮水一般退去,露出柔软温柔的内里,美丽的不可思议。
      顾盼胸口遭到重重一击,心跳乱的不成样子。
      他所迷恋的正是这个画面——孤高冰冷的一个人,独独为你微笑。
      顾盼控制着自己,非常的自持,身体没有一处出卖他,将他的想法深深隐藏。像宴会上与人虚以委蛇,他英俊的面孔上显露出一种祝福的微笑,对盛辉比出加油的手势。
      盛辉于是凑近叶立山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叶立山面颊泛红,不再抗拒,乖顺的依附在盛辉怀中。
      盛辉对顾盼点点头,搂着叶立山向外走,未说出的话是一句‘谢谢’。
      两个人的身影被人潮淹没,顾盼收回视线,继续喝酒。
      这个时候,他的手才轻微的颤抖起来。
      冰块因此撞击在杯壁上,发出‘喀拉喀拉’的脆响。
      吵杂激烈的电子乐像在很遥远的地方演奏,隔着重重幕布,只有嗡嗡的杂音传进耳中。
      他点一支烟吸,心跳逐渐平息,有种释然而惆怅的感觉。
      当然他不爱盛辉——他太清楚了。
      那种反应,如同见到莫奈的画、或泰姬陵在水中的倒影,那时他同样的心跳如擂鼓,呼吸困难,瞳孔扩大,无法移开目光——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他甚至没有心痛。
      那一丝丝抽痛是真的消失了。
      吸完一支烟,顾盼忽然觉得寂寞。
      他想到了任意养的叫做布拉德的杜宾犬,以及任意那套‘爱人不如养狗’的理论:忠诚、热情、专一,无限依赖饲养它的人,献上全心全意的喜爱与整条性命,绝不背叛。
      是的,任意说的没错,天底下再寻不到第二个像这样的恋人。
      也许他也到了该养一只狗的时候,顾盼想,用来填放不再注目盛辉后多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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