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公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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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天山之上，峰峦叠嶂，冰雪尽覆，浓雾笼罩的飘渺峰在万里云气中若影若现，似梦似幻。天池之水，一如既往的清澈澄碧，偶有雪雕飞掠的倒影显现其中，风拂过，泛起些些微澜……
绝峰之巅，玉立的曼妙身姿舞动手中的长剑，仿若回风舞柳，轻云蔽月，剑气喷薄而出，剑光与山间初露的霞光融为一体，为她秀美绝伦的侧颜染上一层淡淡的影晕。乌发间斜插的翠羽在山风中轻曳，为满目的英姿增添了几分柔美。
“少宫主，钧天部飞鸢来函。”
霍青桐还剑入鞘，接过了竹剑递来的信函。这些日子以来，天山童姥渐渐将灵鹫宫一干事物交到了她的手中，自己闭关不出，专心参悟《易筋经》，《易筋经》乃是佛家经典，传自天竺，故以梵文书写，但逍遥弟子博采百家之长，岂有不通梵文之理，当年无崖子精通数十种语言文字，即便童姥本身不善此道，对于梵文却也熟悉，写译一本经书实在游刃有余，但此经奥妙无穷，即使是童姥这样的武学宗师也不能轻易参透图文之中隐藏的奥秘，仍需要费心钻研。
霍青桐本是回部首领，十五岁便接掌回部木字营帅旗令箭，统兵作战，立功无数。灵鹫宫虽大，下属部族却也比不上军队之众，因此在稍加整肃之后，一应宫务便已得心应手，九天九部一干人等对于这位雷厉风行的少宫主也是心悦诚服。除了整顿宫规，令行下效之外，这段日子她只重点关注了两件事，一件便是曼陀罗华的搜寻，另一件则是当年雁门关旧事的真相。
寻找曼陀罗华是为了制药，回部的圣药冰凝玉露对于童姥的筋脉具有极佳的温养功效，童姥待她恩重情重，悉心教导、视如己出，霍青桐也早把这位师傅当作了最亲的人，以她的性子，对于自己的亲人定是倾心相护的，当日夺《易筋经》如此，如今费心寻药亦是如此。
至于另一件事，一直以来都没有进展，岂料今日竟有了眉目。当日她与萧峰在曼陀山庄的一间密室里发现了一卷未能燃尽的残页，残页所书的文字乃是鲜卑文，她虽然不识，但灵鹫宫中却不乏能人，有识得此文之人将文书译写而出呈了上来，霍青桐才发觉其中蹊跷，顺着这条线索一路细查，竟查到了当年雁门关血案之上，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也初显端倪。
霍青桐从来不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娇花一般的小女人，若是非要用一种花木来形容她，或许是木棉，花瓣炽烈如血，盛开在冬日叶片落尽的枝头，恰如尽情燃烧、欢快雀跃的火焰，那即是英雄树的风情。她不需要保护，因为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守护一方。她只需要信任与理解，她无比感激安拉赐予她遇见这样一个人的机会，从此，有人能够给予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支持，这已让她倍感幸福。
所以，当萧峰为人构陷逼迫之时，她便默默对自己做出了承诺，她要查清真相，还他一个清白。她能够理解那种含冤莫白的心情，她不愿意自己心悦之人承受天下人非议的滋味，多一刻也不愿意。
霍青桐虽然自幼师从天山双鹰，也曾涉足江湖，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生于江湖、长于武林，她自小接触更多的是兵法谋略、政令策论，故而考虑问题时也往往多从另一种角度出发，她缓缓翻阅手中的情报，抽丝剥茧梳理起来……
“青桐姐姐，你们灵鹫宫风光不错，比太妃的天涯海阁有意思的多啦！那些雪雕好威武，能不能送我一只玩玩儿？”李清露迈着欢快的脚步跑进了屋内，一路走来，却是比在西夏皇宫还要自在得多，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霍青桐抬头，笑看她一眼，“怎么，乐不思蜀了？”
“然也，皇宫不过是一个囚笼，无趣得紧，我不喜欢。”因着霍青桐的纵容，童姥闭关之后，李清露的软禁范围便扩大到了整座灵鹫宫，这几日她玩得很是尽兴。不过，李清露从来也不是无脑之辈，她抿了抿唇，转头问霍青桐：“姐姐前几日问我皇兄后宫情形，但不知所为何事？”
“你既问了，我也不瞒你。”霍青桐轻啜了一口玉杯中的清茶，坦然道：“我欲往你西夏的禁宫点把火，烧一烧师叔的院门，让她暂且腾不出手来找我师傅的麻烦，你明白了么？”
“原来鸾天部的姐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清露受教了。”李清露眸光微闪，露出欢悦的笑颜：“姐姐待我以诚，我也直言便是，只要不是什么动摇我西夏国本的大事，天涯海阁自然也便不知道了。”她虽然在天涯海阁，但是说到底真正主事之人还是李秋水，而李清露亦非等闲之辈，怎会甘心事事为她所掌控。
霍青桐闻言微微颔首，二人便算是达成了共识。鸾天部中的弟子，多的是才貌双绝的佳人，亦有其貌不扬、泯然于众人的普通女子，广布于诸国，为灵鹫宫庞大的情报网提供信息。李清露聪明绝顶，已有推测，亦有了防备之心，但霍青桐并不在意，她从来也没有什么称霸天下的野心，自然也不会借这些部属去谋夺什么。不过李清露也稍稍与她透了些底，看来天涯海阁未来的主人也已经定了。若是这样，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霍青桐侧身看向身边的少女：“还有一件事，需要清露帮忙。”
“何事？姐姐不妨直言？”
……
——
江湖中，流传起任何消息来都是一日千里，尤其是有关藏宝图的消息，更是无人能挡。
不知起于何时何地的一则消息，即便乍看来并不可信，一旦与巨额的财富和绝世的武功挂钩，却能瞬间成为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的诱惑，哪怕为之赴汤蹈火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三十年前的雁门关，发生了一件血案，数十名武林高手伏击了一队辽人商队。商队并非是普通的商队，因为其中藏着辽国禁军总教头，而这位教头的身上还带着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是五代时期后梁的宝藏。萧氏机缘巧合之下得此宝藏，特意入关想要取出进献给大辽皇帝。中原武林不知为何知道了这个消息，便以狙击辽国密探为由，组织了一队人马前来抢夺此藏宝图。
在这世上，英雄好汉自然是有，但毕竟属于少数，江湖中更多的还是寻常草民，他们以己度人，反而愈发相信藏宝图的来历。
聚贤庄处于北地，庄园院落之间大开大合，草木丰茂，楼台高耸，与精致华美小桥流水的江南园林差异颇大，反而更合粗犷的江湖人的胃口，故而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常来常去都落脚于此，久而久之，庄园主人游氏双雄在武林中便也有了几分面子。选在这里开这武林大会，不可谓不妙！只能说，这个幕后之人，实在是很有几分能耐。
只听得外头钟鼓之声交响齐鸣，显然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游氏双雄也都迎了出去。
萧峰一身破落灰衫，满面霜尘，隐匿在丐帮弟子之中，冷眼瞧着。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派，帮众无数，真正认得他的底层帮众却不在多数，那么多年的丐帮帮主也不是白当的，萧峰对丐帮了解甚深，混入丐帮最是便利，他并非迂腐之人，自不会舍近求远。
“你可听得最近流传出来的那个消息？”
“哪个？”
“藏宝图啊！”那丐帮弟子压低了声音与身边的人耳语，自然是逃不过萧峰的耳朵。
“这你也信？”
“有理有据，为何不信？且看那贼子乔峰，如何能以一人之力力克诸大高手？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传了多少年，哪一个有他乔峰威名更甚？说不定便是有什么独门功夫在身却不为人所知呢？”
“如此说来，倒是有些道理……”
……
“听说了么？三十年前雁门关，当初去了中原武林无数高手，为的就是这份后梁的宝藏。你道那乔峰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追杀这些人，必定是为了被夺走的藏宝图啊！”
“原来如此！倒不知当初到底是谁得了这等天大的好处？瞒得倒是挺紧！”
……
有些人以己度人，总认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萧峰听了不由感慨，不知是哪里传出的谣言，不过这藏宝图的谣言对他而言却是利大于弊，如此一来，凡为这名利所困想要分一杯羹的人都会忍不住一探三十年前真相，找出当年参与此事之人，那么带头大哥的现身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了！只是……他并未来得及找上当年那些人，他们却相继命陨失踪，却不知其中是何缘故？莫非已经有人提前下手，而萧远山的嫌疑自然最大，可是萧峰并不愿意如此揣度自己的生父。
入夜，山庄前院嘈杂之声不绝，众人在庭中觥筹交错，议论不休，不断声讨着萧峰的罪状。而正被千夫所指的萧峰却独自一人潜入了山庄深处，白日里萧峰尾随游氏双雄，大致摸索到了关押萧远山的地牢。是以趁着夜色一路避开岗哨，进了地牢。
幽闭的地牢之中，黑衣老人双手双脚皆被粗铁链锁住，胸口衣衫破碎，显然是受了鞭打之刑，胸口一只青色狼头被凝结的血迹覆盖，更显狰狞，刺痛了萧峰的眼睛。
“父亲，是孩儿来迟了！”
萧远山抬头，似乎并不意外萧峰的到来，他凌厉的眼神如刀锋般射向萧峰，低哑的嗓音粗粝似沙：“嘿嘿，你既不愿为你娘报仇，手刃仇敌，又何必认我为父！”
萧峰微微低头：“孩儿并非不愿为母亲报仇，只是男儿在世，当恩怨分明，冤有头，债有主，唯有找到真正的仇人，才不负母亲在天之灵……”
萧远山挑眉，与萧峰极其相似的眉眼多了几分冷厉：“这么说来，你是愿意帮我复仇的？”
“自然愿意。”
“好！那我父子二人便一路杀出去！”
“父亲且听我说，旁的人若与此事无关，不如放他一条生路……”
“哼，妇人之仁！”萧远山看了看萧峰，似是忆及亡妻，轻叹一声：“你这心肠不似我大辽男儿，却像你娘……好，我便依你！只是，若是他们自己找死你可不要拦我！”萧远山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别有意味地看了萧峰一眼。萧峰似有所感，低头不语……
离开地牢，果然外面已是一片灯火通明，萧峰忍不住一声叹息：“不知诸位埋伏已久，萧峰来迟，想必教各位好等了！”
“兀那辽贼，两位庄主早知你必来，特意在此设下天罗地网围捕于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萧峰闻言侧目看了一眼萧远山，他虽然衣衫褴褛，但脊背挺直，神色间不见半点狼狈，铮铮傲骨似不能被任何东西压弯，目光中带着几分预料之中的得意傲慢，萧峰拧眉轻声问道：“父亲何以非要让萧峰成为武林公敌？”
萧远山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并不意外萧峰知道是他所为：“你是我大辽的男儿，你的所作所为何须这些宋人指摘？中原无你立足之地岂不正好，总有一日，我要率领大辽铁骑踏平宋境，待到那时，谁敢违逆？”年轻时萧远山也曾致力于辽宋两国之间的和平屡屡向辽帝进谏，可三十年前一夕之变，让他从此无比痛恨宋人，更深悔当年主和不主战之举，年复一年，偏见愈深，因无处发泄，心性亦愈发偏激。
萧峰闭目，明明白日里为了营救父亲养精蓄锐，此时一番交谈之后却倍觉身心俱疲，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迈开沉重的步子上前，挡在了父亲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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