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梧桐》糯米398

88、卷逃

　　罗成轻取马赛飞，五国联营引起了一场巨烈的震动。一是并肩王公开露面、居然临阵投敌，众反王深感大祸将至。二是马赛飞曾打败过罗成，是联军的主心骨，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活捉了去，这仗还怎么打？
　　朱灿回了营就找李连贺，说了阵前遇到罗成的事儿。李连贺明白他的意思，忙带着朱灿去看地宫。
　　朱灿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宝藏。一眼望不到头的铜皮包角的大木箱，码放得小山似的，里面可是真金白银、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奇巧机具应有尽有，让朱灿看得一口热血堵在胸口，气得喘不上来。李连贺附在他耳边，悄声说：“这是炀帝征南陈时掳获的南陈国库。十辈子都用不完，知道什么叫富可敌国了吧。”朱灿声音颤抖：“我们快走！回兵南阳！”
　　两人回到联营，关上门秘密商量。李连贺说：“你明天去找单雄信，说有匪徒偷袭南阳，不信他不放你走。”
　　朱灿连连点头：“好主意！那东西怎么带？”
　　李连贺：“这个容易，你把箱子上面盖些草袋子，装成粮草车不就结了？”
　　朱灿晃了晃头：“突然一下多出那么多粮草，难保别人不生疑。这样，分成几批，多运几次，你先带着人运到一处稳妥处藏好了，等我合兵。”
　　李连贺正中下怀：“最妥！咱们南去百余里有一座金锁岭，我带人藏在那里，等你会合。那里四面高山，是用兵之处，设伏最好。万一洛阳或是别人知道了消息，咱们还可以依仗地势打个埋伏。当然，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带着宝物回南阳。”
　　两人计议完了，李连贺去挑选精壮士兵，趁夜离了大营，运宝去了。
　　朱灿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见没什么动静，放下一些心，估摸着李连贺运得差不多了，秘令军士收拾行装，准备拔营回南阳。
　　没有不透风的墙。朱灿找到宝藏的消息不知怎的突然传遍了五国联营。单雄信也听到了，他直觉地判断是不可能。想派人立即报告王世充看看去，又怕是别有用心的人引诱他的诡计。如果去看宝藏，就让人知道了宝藏的位置，岂不是正好得了手。可又不能置若罔闻，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正愁着，军士来报：“南阳王求见。”
　　单雄信一愣：“快请！”
　　又补了一句：“请魏征大人到这里来。”
　　朱灿和魏征前后脚进了大帐。
　　朱灿装作惊慌的样子，对单雄信说：“单将军，本王是来辞行的，我南阳关有贼人袭击，我要回兵相救。请转致郑王，对不起了。”
　　单雄信纠正他口误：“是大郑皇帝陛下！”
　　朱灿作着辑：“是是，请皇帝陛下好自为之，早日打败了唐军。”
　　单雄信立起眉：“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事？”
　　魏征忙岔开话题，不动声色地说：“既如此，救兵如救火，您撤军吧。强敌压境，我们不能相助了，也请南阳王好自为之。”
　　单雄信看魏征，见他正使眼色，只得咽下要说的话，忍气说：“魏大人说得是正理，南阳王路上小心。”
　　朱灿告辞去了。
　　单雄信问魏征：“大哥什么意思？”
　　魏征道：“你想质问他？不可打草惊蛇。真如传闻所说，他偷了洛阳宫的财宝，怎么运走？只能伪装成粮草车，我们派人跟着他，数他粮草车数目，不就清楚了？”单雄信恍然大悟：“好好！妙计！”
　　魏征又说：“你还是得派人去报皇上，查看一下财宝，别真的让人偷了。”
　　单雄信又连连称是。话说完了，两人都沉默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半晌，单雄信闷声道：“他还活着！”
　　魏征简单地说：“知道！”
　　单雄信转过脸：“大哥打算怎么办？”
　　魏征依旧简单：“去找他。”
　　单雄信：“什么时候？”
　　魏征站起身：“你不杀我的话，现在！”
　　单雄信长叹一声：“大势去矣！你走吧，能保全大哥，也算是我最后一次尽结拜之义。请代向秦二哥、咬金兄弟致意，单通我来世再与他们做兄弟。”
　　魏征抓住他手：“五弟！你就不在意我们拿身家性命换来的结拜情义？听哥哥的，跟我走！主公看在你的面上，会保全王世充的，你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了。”
　　单雄信苦笑：“主公？罗成吗？他应该太恨我吧？皇帝当好人，我只能当坏人。在河阳时我把他气得晕过去，病了快一年，差点要了命；在洛阳时他形同囚禁，见都不愿见我；并肩王临阵投敌，怕是跟在洛阳的遭遇有莫大的干系。您想，我跟他只怕是水火不容了吧。”
　　魏征气道：“五弟，你太狭隘了！主公的心胸气度，我可以拿性命担保！”
　　单雄信摇头：“人各有志，不要强求了。我与洛阳缘份太深，就与洛阳共存共亡吧。对面就是你家主公的大营，大哥走好，五百铁骑我不敢留，只恐造祸，您带走吧。算是我欠旧主的一个人情，今日一并还了，自此两清。沙场上相见，手下不要留情。”
　　魏征叹息一声，恋恋不舍地走了。
　　单雄信看他带着五百铁骑军渐渐地走进了唐军大营，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世民正在帐内跟罗成对着地图商讨军情，军士进来禀报：“外面来了一小队联军，说是魏征要找罗殿下。”
　　罗成喜形于色，失声叫道：“是大哥！”也不管世民，飞跑着出去了。
　　世民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后面急步出来，见营门前魏征和罗成已拥抱在一起。世民也跑过来，一手牵一人，笑着说：“两位帐内叙话，别在外面站着。”神态和蔼，主人的气度尽显无疑。
　　魏征微觉不安，偷瞧一眼罗成，见他不以为意，心里有些纳闷：主公何时被李世民收了心？只得陪着笑对世民施礼，世民拉住他笑道：“先生是世民的师傅呀，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这样多礼，叫世民如何消受，您饶了我吧。”
　　说着，拉了两人进帐。魏征见中军帐守卫森严，只有一个偏帐，想是世民的住处。三人坐下扯些闲话，叙了别后之情。魏征见世民在场，总觉得说不开，想把他支开，遂故意打了个哈欠，说：“我有些乏，想早些睡，主公的帐蓬在哪，我就在旁边搭个帐。”世民脸皮厚厚，笑着说：“成儿现在跟我住在一起，他刚来时病了一阵子，我不放心下人服侍，就这样住习惯了。”魏征横了他一眼，心说李世民真是看主公很紧，住在一处、吃在一处，还罗士信！主公为何忍受得了？
　　罗成倒显得神色淡然，转过头去叫侍卫：“把侍卫营的军帐挪开些，给魏先生搭个帐。”
　　三人又聊了些战局，魏征见世民咬得紧，不能跟罗成单独谈话，只得告辞。
　　他进了刚搭好的军帐，还没安置好，裴源走了进来。
　　魏征忙迎过来，两人寒暄完了，魏征低声说：“你们在这，是不是被看得紧，难得单独见到主公？”
　　裴源点头：“是，我只在夜里见过主公一次，秦王跟他昼夜不离，看得很紧。”
　　忽听世民帐中啪地响了一声，紧接着罗成愤怒的叫声：“李世民，你太过分了！你再提她一句，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脖子！”
　　世民的声音很低，嘀嘀咕咕的，似是在解释。
　　裴源撇了下嘴，冷笑着说：“秦王又说错话了，他昨就跟我说，杀掉马赛飞是大失误，我警告他不要说，他还是把主公惹翻了。”
　　魏征一惊，忙问：“主公把马赛飞杀了？”
　　裴源看着他，慢腾腾地答：“嗯！主公把她的十二把飞刀都还给她了，报了定州之仇。”
　　魏征沉思着，喃喃地说：“有些可惜了……我还以为会让她劝降……”
　　裴源眼光复杂，意味深长地说：“谁说不是呢！满营的文武对主公这件事的做法很不解。唉！怪只怪马赛飞对主公动了情，让主公觉得羞辱。可是，她对主公算是有救命之恩呢！当初在定州若不是她故意放水，主公和秦将军他们铁定死在定州了。人家八万人围攻五千铁骑，而且一对阵主公就带了伤，群龙无首，那一仗本应一个人都跑不出来的。这马赛飞对主公那叫一个情深……现在营中怜惜马赛飞的人多，说主公意狠心毒……”猛然惊觉，有些尴尬地住了口。
　　魏征拧紧了眉，盯着他：“裴先生这话，不可乱说。主公用兵，一向滴水不漏，不惯这些讨巧的机缘，用不着占这个便宜。你怎么可以跟着别人搬弄唇舌，质疑主公人品！”
　　裴源见他黑脸一张，一副教训人的口吻，有些下不来台，草草地拱了拱手，说了句：“我又没说什么，用不着魏大人提醒。魏大人好好休息，裴某告辞！”
　　两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