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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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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春忙过来扶罗成,边对姜焕道:“殿下现在内功全废,你太莽撞了,会伤了他的。”姜焕急急地收功,后怕地说:“好险!我用内力渡入他经脉,全无回应,我就知道不好,甚好没有铸成大错。”
罗成靠在罗春怀里,微弱地说:“你不要怪他,是我心急令他运功相助。”
罗春扶罗成躺下,才问姜焕:“你从哪来?魏征呢?”
姜焕忙施礼答道:“魏征大伯还在单雄信营中,没有脱身,五百铁骑也还在他手中。侄儿从祁雨沟来的,李叔叔和侯君集叔叔都暂时在那栖身,还有庄氏、朝云两位婶婶也在那,只等叔叔回来。”罗成淡笑了一下:“李连贺想的倒周全。我死了,你们还肯供养婶婶们?”
姜焕急说:“叔叔请保重!婶婶们是姜焕的娘亲一样的,自然会孝敬她们。”
罗春又忙俯身看罗成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劝道:“千万不要太性急了,一定要量力而行。恢复武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姜焕跪在罗成床边,替他按摩着肩臂,边絮絮地说着别后的情况。罗成闭目养着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罗春忽想起了什么,问姜焕:“你的玉珏呢?殿下是不是可以用玉珏之力重新练功?”
姜焕忙从怀里掏出玉珏,一时光华满帐。姜焕喜道:“对了对了,我都忘记了,这个东西叔叔还是收回吧,焕儿姿质愚钝,这有灵气东西焕儿觉得总不如爹爹教的好练,还是叔叔能驾驭得了它。”
罗成接过,微笑着看他:“玉养人,人养玉。跟它要相处得久了,自会跟你血脉相通。不要着急,好好练功。”
姜焕挠着头:“叔叔若是把这个传给了我,以后怎么见幽州的爷爷。叔叔厚意,小侄感激不尽。只是这玉珏,在叔叔手里才更有用。”
罗成把玉握在手里,默默地回忆小时候练功时的口诀,只觉一股温暖的能量沿手臂缓缓地运转全身,身上疼痛立刻减轻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不少。心中暗喜:玉珏果然是神物,这样很快就能恢复武功了。
姜焕看他气色,喜道:“是好东西,叔叔的气色好了很多。谢天谢地……”
罗成笑道:“我既传给了你,哪有收回的道理。我刚才令你运真气替我疏通经脉,已感觉到你的功力进步了不少。”
姜焕说:“那我就依叔叔所言,用外力强冲经脉,会恢复得快些,只是这样太受罪了,会痛死人的,叔叔现今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罗成淡然道:“两军对垒,情势瞬息万变,时间紧迫,我不能等到李靖回来,若这样半死不活地成为废物,不如死了。你来得正好,玉珏之力再加上你,七日之内助我打通经脉,能自行运转真气,那武功就会在一个月之内恢复。”
姜焕敬慕地看着他:“叔叔的忍耐力惊人,吃的苦常人无法想象。”
罗春在旁边劝道:“殿下的性子太急,欲速则不达,李靖回来解了毒再练,也少走弯路、少遭点罪。”
罗成轻轻摇头,坚定地说:“不!这样身不由已,连吃饭都要你服侍,我不习惯才更难受。”
姜焕点着头:“好好!叔叔莫急,小侄尽力就是。”
却听帐外世民的声音传来:“罗春个死奴才,跑到哪里去了?不在这守着,若是闲杂人等闯进去,惊扰了罗将军练功,谁担待得起?!”
罗春闻言,忙冲姜焕摇着手做噤声手势,边向外跑,至帐外,见世民正站在帐外伸头向里瞧,忙向外推他:“我家主公正在练功,没事,没事。”
世民无限狐疑地瞅着他:“你是说不能打扰,也不许喝水吃饭,你进去干什么?”
罗春不慌不忙地答:“我看他练的对不对,若不好,还要帮他收功。”
世民半信半疑地点着头:“哦!你自小跟他一起练的是吧?罗家的内功很难练吗?”
罗春装腔作势地摇着手:“低声!你去别的大帐安歇吧。我来守着殿下。”
世民不情愿地向里瞅,边说:“我远远看上一眼,不出声还不行吗?”
罗春向外推他:“有什么好看的,横竖不过几日,等殿下好了,你们自然有时候相处。”
世民不满地哼了一声,又站了半天,才悻悻而去,找营帐自己睡觉去了。
闭关第五天。世民实在忍不住了,过来求罗春:“都五天了,是好人也饿死了,求你让我看一眼他没事,我才放心。”
罗春无奈,只得带他进帐,叮嘱道:“不许出声,不许叫他。”
世民拼命点头:“好好,我只看一眼,绝不出声。”
罗春带他进帐,轻推纱幔,世民伸头见罗成盘腿坐在床上,玉颜雪衣,飘散的发丝无风自起,恍若神仙中人,两手空浮太极球状,其间光华缭绕,时隐时现。世民瞠目结舌,几乎忘情地叫出声来。罗春一把捂住他嘴,拖他出来,责道:“你差点就叫出来了,若惊扰了他,岔了真气,会出人命的!”.
世民定下神,强笑道:“我今儿才知道这世上真有神仙的,成儿是天神临凡,我等何能及其万一。”
是夜。
罗春仍守在营帐前,他已经连着好几夜没睡好,却毫无倦意。他的眼前闪现出白天跟世民对话的一幕:世民笑着说:“成儿是天神临凡,我等何能及其万一。”勉强的笑容,眼中一闪即逝的杀机,很难捕捉到,可他还是看到了。罗春心想:秦王殿下涵养的功夫极深,可我还是看出来了,他妒忌、他恨。等殿下身体好了,要劝他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人。
一个月后。
罗春正守在帐前。姜焕从帐内出来,轻声说:“叔叔叫你传令这几个人帐中相聚。”说着,递给他一张字条。罗春接过,见字条上写着秦琼、程咬金、裴源、徐茂公等几位幽州心腹之臣的名单,忙点头,伸头向外看时,值夜的侍卫横七竖八在睡在地上。罗春心下了然,定是罗成早有预谋,迷翻了这些人,叹服地看着姜焕:“主公神人!我等何能及其万一?”笑着忙通知人去了。
秦琼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推醒,他睁开眼睛,看一个人坐在床边,月光朦胧的看不真切。他忽地跃起,正要喊声来人,那人摇着手低声叫:“是我!噤声!我是罗春。”
秦琼听出声音,激动地低声说:“罗春?皇天!你跑到哪去了?主公在哪?”
罗春悄声说:“说来话长。跟我来,主公就在中军帐,想见你。”
秦琼吃惊道:“罗士信的传闻是真的?成儿果真投了秦王?”
罗春摇手,示意他穿衣。两人出帐,直奔中军帐。待进了帐,见程咬金、裴源、徐茂公已团团坐好了,罗成就居中坐在椅子,仍穿着白色龙纹锦衣,头戴明珠银冠,灯光下鲜衣灼灼、眉目如画,一如既往的绝世风华。
秦琼扑过来,几乎落泪:“让我看看!太好了,你好好的,谢天谢地!伤寒病全好了吧,这阵子你去哪了?……快说说……”
徐茂公笑道:“秦二哥,就知道最疼表弟,可也太婆婆妈妈的!”
程咬金调侃道:“二哥宅心仁厚,他的马死了,还哭三天呢。”
罗成微笑着说:“小弟也很想念诸位兄长。只是秦王看得太紧,无由跟你们相聚。”
裴源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主公快说正事。我们现今是要回幽州,还是到联军,还是留在唐营?”
罗成道:“留在唐营!我要一战灭五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大隋立国三十七年而亡,至今烟尘滚滚,分崩离析,江山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我等胸中抱负,正可施展。我与秦王相约,欲联手扫狼烟,致太平,还百姓一个清明世界、朗朗乾坤。”
徐茂公微笑:“秦王果然说服了主公,此事最好。主公与秦王联手,十年可致天下太平。”
罗成笑道:“我已恢复武功,本王以为只需三年!三年可扫平反王。”
裴源皱眉:“殿下想好了吗?太平之后呢?功高震主的权臣,下场是什么样?殿下可记得当年三齐王韩信!”
罗春插口说:“是啊,秦王绝非善类,他不会放过殿下的。殿下若想自保,还是回并州才是上策。”
罗成脸上一冷:“我不是韩信!世民也不是刘邦。我会想法保全幽州势力,希望跟李世民通过最平稳的方法公平地争夺天下。”
裴源有些着急:“殿下被他蛊惑了!他真信他听天命择主呀,争夺天下哪有和和气气的!听说,他把赤霄剑送给了你,你就信了!”
徐茂公忙劝:“裴公莫急!殿下,什么赤霄剑,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罗春捧出剑,徐茂公接过,手扶剑柄拉了拉,丝毫不动,转手递给秦琼,秦琼大力拽了半天,也不动。裴源伸手拿过,试了试,嘟哝道:“一定是秦王捣鬼!区区一把剑,能许诺什么?”
罗成接过撤剑出鞘,如映秋水般的剑身,银光闪闪,直透出一股寒气。众人忙拜:“主公天命所归,我等唯主公马首是瞻!”
罗成看着裴源笑道:“这剑有些来历,不全是秦王使计。我在庙中就认出它是赤霄剑。当年汉王高祖刘邦以此剑斩蛇起义,成就了大汉三百年基业。赤霄剑受命于天、自会择主,无缘的人无法打开剑鞘。还有,赤霄剑不沾凡人之血,却能与我血脉相连,诸位请看,我再试一次。”
说着,伸出右臂,将剑在手腕处一割,血流出来,尽被那剑饮尽,而丝毫不带红印。
众人瞪大了眼,都说神奇。罗成笑道:“我自有天命,他纵是计谋百出,岂能逆天改命!与秦王联手,我自有分寸,裴公不必忧心。”
裴源闷闷地说:“臣还是觉得应该回并州,拥并、冀铁骑,打回幽州,逼老主公退位,主公自据幽燕九郡,徐图大计,才是正理。”
罗成喝道:“住口!亏你还是读书人,岂不闻皇天无亲、唯德是辅,我不能学隋炀帝,弑君父、残手足,这样无德无行夺来的天下,不过十几年就丢得干干净净,难道还不足以让我等引以为戒!天下有德君而世明,世道之繁荣,不在于货物是否丰茂、仓廪是否丰实,而在于教化人心,而为人君者,正该是万民师表。我若是杀了父亲,天下诟病无穷,有何德何能还成就什么霸业,就是成了,也是第二个隋炀帝。”
裴源冷笑道:“原来殿下的理想这样远大且高洁,您才是真正的圣贤!这些大道理有多少是可以用的?岂有闻民心无常、惟惠为怀。你以为老百姓是那么容易教化的?草民们想的是过好日子,谁会在乎君王的江山是怎么来的?自古争天下者,父子刀兵相见,手足骨肉相残,太多了,商汤夏启,哪一个是干净的?帝王之家,无私无情,不独一个隋炀帝!”
殿下不是想做皇帝,而想做圣人!自古为王不为圣,为圣不为王!好皇帝绝不可能成为道德标本!若如此,裴源龌蹉,不奉陪了。”
说着,起身欲走。
秦琼忙拉住他:“裴先生,怎么急了?难道还非逼着成儿杀了老父才是上策?先生安坐,咱们慢慢商量。你从小看着主公长大的,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忍心抛下主公?”
裴源恨恨地说:“殿下不纳忠言,必死于李世民之手。与其到那时伤心,不如早离了他,另谋生路。”
徐茂公说:“裴先生怎么能出这样的主意?岂不是把自已打入佞臣一列,出这些主意的臣子有几个下场好的?主公不答应,正说明主公是可依之主,实在是我等之福。裴先生三思。”
裴源叹了口气,走了两步,离众人远了点,自顾低头生闷气。
罗成仍微笑着,一一与众人商量着破敌之计。
裴源在旁边听着他传令,又慢慢地凑过来,不觉眉飞色舞地接口:“殿下好计!好计!……殿下真是神人,我等不及也。”
等众人计议妥了,程咬金、徐茂公各自回帐,裴源讪讪地过来:“殿下,臣为您把把脉。”
罗成微笑着伸出手腕,裴源切住脉搏,拈须闭目,沉吟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嗯,殿下心跳平稳,血脉顺畅,身体很好,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就要出帐。
罗成轻轻地叫了一声:“裴先生!”
裴源转过身,看着他:“殿下请吩咐。”
罗成轻笑一下:“先生,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先生欲弃罗成而去吗?”
裴源忙跪下:“臣不敢!臣一时气忿,失口乱言,请殿下恕罪。”
罗成俯身扶起他:“我是念旧情的,只求先生也念昔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