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梧桐》糯米398

82、结拜

　　裴源正在军帐内闷坐，世民兴冲冲地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张红贴，也不施礼，一屁股坐在裴源身边，伸过手里的红贴，笑着说：“看，我替成儿做了一张生辰贴，我不知道他生辰，裴先生一定知道吧。”裴源有些反应不过来，问他：“你做这个干什么？”世民兴奋地说：“我要效桃园之义，与他结拜，同心协力、匡扶社稷，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何等的豪爽，何等的大义，我定跟他成为兄弟！”裴源斜眼瞅着他，不屑地说：“他说要跟你结拜了？贾家楼结义，已被老主公训斥了几回，他不会再跟人结拜了。”世民笑了一下：“不是一回事，我和他会一手促成天下格局，这样的两位英雄惺惺相惜，自然要结成兄弟。”裴源不以为然，淡淡地说：“他九月十五刚过了二十岁生日，似是跟你四弟李元霸同岁吧。你是兄长，恭喜呀，得了这么一个才华绝世的弟弟。”世民没听出他话里挖苦的意思，笑嬉嬉地说：“他如果是一轮明月，本王灼灼天日！我两人是阴阳协调，绝顶契合！”裴源皱眉，心说秦王真是开心果，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好，他的才华气度也是不凡，只是跟罗成比在一起，就显得平平了……“世民无视他的淡漠，仍热情地说：“先生快告诉我他生辰，我把贴做好了，明天就去跟他结拜。”裴源强忍着不耐烦：“是未时三刻，你还是先跟主公商量好了再做贴子，莫要触怒了他。”世民毫不在意他的情绪，道了谢、拿着红贴兴兴头头地出去了。
　　裴源看他背影，忽然有些心动：与秦王相处就是心里踏实，从不担心他会突然变脸，会记仇，不用小心地猜测他心里想什么；不像罗家父子，总让他无比敬畏如仰天日，不敢逼视却又不得不仰望。他心里郁郁的，自己也不清楚不快从何而来。他想起夜里的聚会，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地有些痛。
　　他是江南大族裴氏后裔。裴氏家族在南陈世居三公，族中男子均是生而袭三品以上虚职，世家显贵、赫赫扬扬。但好景不长，南陈为隋所灭，裴家由于显赫，被杨广灭族，一族六百余人被隋军杀得干干净净，裴源由于在外求学，侥幸逃得性命，但普天之下皆大隋皇土，无处容身。后听说罗艺占据幽州自立，遂亡命幽州去投。他与罗艺在南陈时都是高级官员，年龄相仿，曾有过交往。罗艺素知他才名，听说裴源来投，非常高兴，两人终成莫逆之交。
　　罗艺与大隋数次大战，裴源参与军机，立了大功，更得罗艺青睐。裴源与罗艺很是亲密，几乎不分彼此。罗艺将儿子带在军中时，虽有李靖跟随，但罗艺总令裴源为儿子教授学业，也算是罗成的半个师傅，与罗成的感情很深厚。他非常喜爱这个颖悟绝伦的世子，常叹：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之大幸事，渐渐地成了罗成的心腹。在少主派势力形成的过程中，也多亏他从中周旋，终于成了少主派的领军人物，罗成对他亦是敬爱有加，如父如兄。他对少主更是贴心贴肺地敬慕和关爱，一心想追随少主共成大业。谁知，世事多舛，又杀出一个李世民……李世民和蔼宽仁，如沐春风般的气度让人着迷……
　　裴源想起自己教罗成读书时情景，大漠苦寒、征战之中，军帐冷得很，他经常把小罗成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身体为少主取暖，而罗成贪恋温暖，笑嘻嘻地把冰冷的小手插进裴源的脖子里……那样的时光，是一去不返了呀。
　　裴源揉了揉胸口，长出一口气，强拉回思绪，起身向世民的军帐走去。
　　中军帐内。
　　世民正把做好的红贴摆在罗成面前，笑呵呵地说：“士信！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听说李靖在洛阳为你及冠礼，竟然忘了你的表字，我想诚信，是天道之本然，也是人道的根本。诚信相连，故为你取名士信，还贴切吗？我们明天去关义庙，正式结拜，从此患难相扶、生死与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罗成神色淡然，扫了一眼红贴，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志同道合，结不结拜有什么要紧？”
　　“不！”
　　世民伸手握紧他的手：“不！不一样！这天下格局只在你我二人手中，将来我们俩个人定有面对面争夺的一天。希望到那时我们都不要忘记今日之谊，不兴刀兵，不害百姓，只有我们俩个人以性命相赌，听从上苍选择，活着的就是天下之主！成儿，请你相信我，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世民的一切都可牺牲！”
　　罗成心里一阵热浪，面上却丝毫不带，淡笑着说：“想当圣贤还上瘾了？那我算什么？我若不答应，你将置我于何地？是让天下人都骂我不仁不义吗？”
　　世民忙说：“你会答应的！你是不世出的英主，结束战乱、黎民安乐也是你胸中所想，只有你、我两强相争才不会伤及无辜，别人都做不到！我们定能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答应我！”
　　罗成微笑，正色道：“我答应你！以兄弟之义相交……”
　　世民狂喜地拉着他手，拖他出了帐，正好看见裴源，大声叫道：“裴先生，随我们去关义殿，见证这个大事件，我跟罗成结为兄弟了！”
　　裴源强笑着：“秦王殿下，你对兄弟许诺什么了，莫要忘了。”
　　世民略怔一下，随即释然，笑道：“我自然记得，不劳先生提醒。”
　　几个人带了随从，来到上一次找到赤霄剑的太公庙。
　　庙祝早迎了出来，见还是上次来过的两位贵人，忙陪着笑施礼：“两位公子再次驾临，小庙不胜荣幸啊！”
　　世民笑道：“我们听说这配享的有关羽，我们是来结拜的！”
　　庙祝看一眼罗成，阿谀奉承道：“还以为两位公子是亲兄弟呢，两位结拜实在是天经地义……天作之合，哈哈哈……”
　　说完，忙引他们进入关义殿。
　　罗成、世民上完了香，说了誓，共同跪拜了天地，世民又受了兄长之礼，扶起罗成，郑重地说：“皇天后土，神明在上，又有裴源先生见证，我李世民给你两个承诺：一、我绝不会杀你！二、如若反王既灭，以太行为界，我许你北中华半壁河山。如你想要天下，我们还继续前誓，以性命赌天下，绝不起刀兵、不累百姓！大丈夫无信不立、一诺千金，如违今日誓言，人神共戮！”
　　罗成眼神清幽，认真地点了点头：“兄长！莫负黎民百姓，我愿足矣！”
　　说着解下佩带着的赤霄剑，双手捧着，放在案上，回头看着世民：“这剑你我二人都能打开，可见天意无决，如果将来你我要争夺天下，仍到这庙中来，听从天择，罗成死在剑下也是平生之幸！”
　　世民抢上一步，捧回赤霄，泪流满面地说：“弟如此坦荡，令兄长汗颜！”边将剑挂回罗成的衣带扣，边说：“只要不打仗，了结你我之间的恩怨，这把剑足矣！你还是先带着，战场上还能用上呢。”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裴源在旁，不知不觉地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