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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俘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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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两军对峙,五国联军的营帐绵延四十多里,对面李唐的连营也是一眼望不到边。
单雄信此时是最无助最焦躁的人了。五国联军的统帅突然失踪,这么近五十万人的指挥权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肩上,令他不知所措。虽说在瓦岗、洛阳时都带过兵,可那仅是照主帅之令去打仗,不用自己费心思。现在五国各有主公,各怀鬼胎,互相勾心斗角,都想保存实力、又都想占便宜,光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累死人了,更别说打仗了。单雄信暗自叹息:怪不得人都说罗成是神人,就他数十万军中指挥若定的从容风度,一般人学也学不来的。可现在这神人没了踪影,打探来的消息令他心里冰凉:燕山公在邯城薨了。无奈之下,只好死抱着魏征。魏征本来要去邯城找罗成,被单雄信看得太牢,跑都跑不掉,心里一直憋着气。两人面和心不和,互相应付,单雄信觉得更累了。
更可恼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副将李连贺,居然携着那个叫姜焕的少爷偷着跑了。他心知姜焕是罗成心疼的人,本想留下好牵制罗成,现在既然罗成都死了,扣下姜焕有什么用呢?跑就跑了吧,是以也不在意,仍是看紧魏征。
魏征心里一片茫然,罗成走之前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话,现在不知死活地见不着人,自己到底是等他回来、还是直接去投李世民呢?史大奈、罗春等人跟罗成走了,秦琼、徐茂公等人又在唐营,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一边偷偷派人打听罗成消息,一边瞅机会想逃脱。
五国联军的高层指挥人员就是这么一个状况,世民自然是心中窃喜。
更令他做梦也想不到是,自己与那位名震天下的并肩王殿下的会面,竟然是那样的情形。
那天他正骑马巡营,尉迟恭跑过来,喜孜孜地说抓到了几个细作,身份不明、似是不同凡人。
世民疑惑道:“既不知他身份,怎么叫不同凡人?”
尉迟恭挠了下脑袋,想了想才说:“末将也说不清,只一见那人气度便觉从心里敬畏,必是重要人物。还有……那人……那人生得极美,末将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活人。”
世民笑了笑,驱马往回走,漫不经心地说:“活人?那人必是神仙了?听说描述,只怕是罗成来了……”
两人回了帅帐,世民吩咐把人带上来。军兵答应一声,带进了五六个人来。世民一见那其中身着白色团龙的锦袍年轻人,先吃了一惊,急步走到近前看时,吓得嘴巴张开了合不上,呆若木鸡地愣住了。
尉迟恭见他神色有异,不明所以,推了推他:“主公,这人是谁?主公认识他?”
世民喘了口气,又打了个咯,才又活过来似的,冲着那人纳头便拜:“并肩王殿下!……”
尉迟恭皱眉,回身细打量罗成:脸色苍白、五官精致,美则至美矣!风姿超拔,虽无脂粉气,但也嫌瘦弱了些,就这么个人,居然是江都夺魁的文武状元、十八国会盟的盟主、名扬天下的并肩王?破长蛇、捣铜旗、埋金堤、枪挑杨林、夺了玉玺,五千铁骑收瓦岗、奇袭寿春,上谷大摆却月阵,败了王伏宝十万大军……他的故事太多了,他的传奇太泛滥,让天下所有人想不知道都不行。尉迟恭也早已经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跟自己想象的大不相同。那人太年轻、也太漂亮了些,似不符其盛名。
他见罗成只淡笑,低头瞅着伏在地上的世民不吭声,态度和蔼、神色平静,仿佛他应受如此大礼。心中有些不平,暗想:秦王龙凤之姿,怎么见了他就这样下作,甘心做牛做马似的,好叫人不忿!
世民叩拜了半天,才想起罗成还捆着呢,忙过来,用手去解绳索,又嫌慢急着抽出靴中匕首割断,拉着他的手边向帐里走,边大喊:“摆酒!我要好好庆贺一番!”
罗成一言不发,由他拉着,进了帐,世民扶他坐下,熟络地好象早约好了似的,笑道:“你想来见我,也不要这样让下人用绳索加身呀!他们给你牵马都不配。”
罗成冷冷地勾了下嘴角:“我是被那黑碳擒来的。”
世民不信,仍笑道:“并肩王殿下的武功,尉迟老黑干不过……”
罗成仍冷着脸:“我武功已废,现在连枪都拿不动。”
世民这才注意看他瘦弱苍白,边想边说:“哦!听秦琼说你一直病着,是还没好吗?怎么会连武功都废了?”
罗成不想说话,懒懒地歪在榻上,闭上眼睛,低声说:“既然来了,我先歇歇。容我想想,走还是不走。”
世民脑袋乱糟糟的还没恢复,太意外了,心中成千上万的念头乱转,让他一时接受不了: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废了武功?他都这样了,还丝毫不输气势,还想走?笑话!难道要放你回联军营中,把我灭了呀!怎样劝他留下呢……他一直呆站着,沉思默想起来。
罗成心里更乱。邯城事变虽捡回一条命,身体受伤害极大。那药毒性很强,他被金针埋穴后毒入骨髓,本来应该恢复的心跳和呼吸一直没有,差点就死了。刚醒过来时全身瘫痪,虽经李靖和静琬合力救治,也只是暂时压制毒气,堪堪能自主行动,武功却彻底废了。李靖怕走漏了消息招来孟光追杀,匆匆忙忙地安排他回洛阳,自己回凤凰岭为他炼药去了。这回运气实在太差,在快要接近联军大营时碰上了尉迟恭,罗春、史大奈等人哪是对手,被一个个地抓住捆了,带进了李唐大营。
他表面平静,心里却似翻江倒海地翻腾着:是走是留?若走,回联军营中,跟李世民干上一仗,联军内部复杂,自己确实没有决胜的把握;若留下,跟李世民合作,五国就是囊中之物。灭五国之后,其它的小股反王均不堪一击,就可以实现自己三年致太平的宏愿。可扫灭反王之后,幽州?难道要带兵再灭了父王,我自己做皇帝?唉!也许李世民会趁机杀了我……
世民哪知他心里的事,呆立了半天,慢慢回身走出帐外,在帐门口傻坐了两个时辰,才要了一碗乌鸡汤端进来。见罗成已睡醒了,坐在榻上正自己用手拢头发,显然是不会弄,越理越乱。
世民微笑了一下,心里忽涌起温暖的亲情。他想起自己全家从大兴逃难出来,僮仆尽散,弟弟元霸、元吉也是这样不会弄头发,每次都是他为弟弟们收拾。他放下汤碗,自然地走过去,熟练地替他挽好头发,又戴好明珠银冠,别好发簪。也不说话,回身端过碗来,用银汤匙舀了点鸡汤,放在嘴边轻轻吹凉,递到罗成嘴边。
罗成张口接了,咽下汤,笑问:“不想杀我?”
世民笑着瞪他一眼,扁着嘴做个鬼脸:“汤里有毒哦!”
罗成笑笑:“我是百毒不浸之身!你最好把鸩酒拿出来,不然毒不死我。”
世民笑着捂他的嘴:“呸呸呸!不怕晦气!瞅你现在的样子,风一吹就倒,气儿暖点就化了,还下的什么毒!还是先调养好了,再谈你的宏图大业!”
罗成默然,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地恢复武功,能自己运动真气,逼出骨内毒气。不然,百日之后会再次毒发,轻则全身麻痹,重则丧命。
可是,到底是要走要留呢?
世民边喂他喝着汤,边轻声说:“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元霸。你跟他同岁吧?他若是活着,也该行及冠礼了,可惜他去得太早……”罗成接口问:“我一直想问,他是怎么死的?”
世民放下碗,泪花涌上眼睛:“我没在。大哥那会子跟他在一起。只说前一天还好好,夜里练功时突然走火入魔,头疼得很,自己拿金锤把头砸烂了,脑浆子流了一地。尸首运回大兴时,我都不敢再看一眼,父皇当时就晕过去了。”
罗成轻声重复:“走火入魔?他是李淳风的徒弟,跟我同宗内功,怎么会走火的?”
世民擦了擦眼睛:“不知道!这事有好多疑点,可大家都回避着,等我腾出手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罗成不语,默默地想心事。
世民取来湿巾,替他净了手,又捧几个烤得黄香的麻饼,捡了一个递到嘴边:“你得多吃点才恢复得快!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你看了再决定是走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