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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崔十 ...

  •   孟光随罗艺回了幽州,他跟袁天泽并不认识,自然不知道罗艺跟袁天泽的交情,对于罗艺放弃搜寻回幽州的做法很是不满,只得自己安排人手。临行前他秘密见了孟翼达,叮嘱孟翼达加派人手盯紧那个可疑的小庙,同时继续派兵搜索,一旦发现罗成下落,立即把人杀了,拿到明月珏先不要报罗艺,我自有定夺,孟翼达遵令去了。
      因崖山上闲杂人很少,李靖很快就发现了盯梢的士兵。可现在庙里不能露面的人太多,罗春、罗年、史大奈都是罗艺要缉捕的人,李靖也逃不出干系,又怕走漏了消息、不放心假手于人,里里外外全是静琬一个人在忙。此时,罗成刚刚能下床走动,试着练功时,却发现自己的真气全散了,武功很快就会废掉,如果孟翼达听到风声来抓人,罗春罗年等人尚可一搏,罗成可就危险了。李靖只得跟静琬商量,护送罗成离开崖山。
      看守的士兵这天看到小庙来了一辆非常奢华的马车,忙去报孟翼达知道,孟翼达赶到时,那马车已经离开。孟翼达只得叩门,静琬出来开门,孟翼达劈头就问:“刚来了一辆车,哪去了?”
      静琬也不让他进,把着门淡淡地说:“哦!走了,是家主崔十郎,你去找他吧。”
      孟翼达悚然变色,这崔十郎是清河崔氏新任的宗主,年纪不大,是罗艺的表弟,接任宗主不过三年时间,却以自己的精明强干,使崔氏势力迅速扩展。而且这崔十与罗艺关系密切,是个惹不起的角色,孟翼达只得忍住气,施礼道:“末将不敢!只是末将要报主公知道。”
      静琬回身向里走:“随便!”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孟翼达只得回邯城向主将杜文忠报告,因牵涉着崔氏,杜文忠也不敢私自作主,派人向罗艺禀报。
      马车接近清河地界,罗成伸手撩开车帘,窗外空气清新、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晕出玉一般柔和的光芒。崔十郎扭过头看着他美好的侧脸,笑着说:“你实在不适合战场,天生就是绮罗花丛的人,每天都应该是美人香车、诗酒相伴,方不负你这绝世美貌。”
      罗成缩回手,笑笑:“那样子你也别救我了,还是杀了我吧!”
      崔十郎收敛笑容,正色道:“你到底什么打算?”
      罗成也认真地回答他:“过两天罗春他们追上来,我们就分手了,我要回洛阳。”
      崔十郎皱眉:“我还是想着你先回邯城,我马上去见你父王,从中斡旋,缓缓地把事讲清楚,父子总是要相见的,这罗家的基业还不是你的!”
      罗成垂下眼睛,低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下一次,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崔十郎明白他的顾虑,劝解道:“你父王一向疼爱你,这回是受了奸人挑拨,你真要大大方方地回去,你父王自然还是要听你的,孟光就没有可乘之机,而且放这么个人在你父王身边,你就真的不怕他觊觎幽燕九郡!”
      罗成缓缓地摇着头:“我师父在他身边,孟光自然不敢有所动作,师父他会想办法除掉孟光。你如有心,去见我父王时,把孟光的入狱害我的事说详细点,我父王会杀了他的。”
      崔十郎笑了:“唉!难为你事事周全,只是你回洛阳,前途艰险,你的身子又这样差,要多多保重啊。”
      崔十郎见劝不动他,只得派了人保护,一路将他送至洛阳地界方罢。
      罗艺这些日子被袁天泽缠着,心里已经认可了儿子已死的事实,对明月珏的下落也不是特别上心,见了孟翼达的奏报,只看了一眼,就批给孟光去办。
      孟光见了奏报,如获至宝,心里认定是崔十在从中捣鬼,他对这些豪门大户非常反感,正想借机削弱崔氏势力,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这回秘密派了得力人手私下里派人跟踪打探,果然发现有干系,孟光也不报罗艺,直接派人将崔十抓进幽州,扔到城防营监狱,才将所获线索写了手折,进王宫找罗艺汇报。
      罗艺正和袁天泽讨论订正儿子的手稿。罗成为人精细,每打一仗必在战前策划方略,战后记录战况,并写下得失分析,从十岁起至离开幽州前近十年的战事,都被他记录在册,袁天泽很珍视这些手稿,深知其中价值,住在王府的日子基本都在罗成书房内整理这些手稿,偶而也有父子一齐参战的案例,就拿来与罗艺探讨,罗艺虽不喜欢看见这些使他心痛的东西,奈何拗不过袁天泽,只得忍下心与他应付。彼时罗艺见孟光进来,舒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哦,孟大人来了!说说,什么事?”
      孟光瞟一眼袁天泽,虚虚地应付:“还是前儿些日子主公让我打听的事,如今有了眉目,来报主公知道。”说着,便使了个眼色。罗艺看见了,不以为然:“孟先生只管说,袁大哥是我的心腹人,不必避讳。”
      孟光哼哼哈哈地闲扯,袁天泽见状,也不说话,起身向外就走。罗艺拉了他一把,被他一下甩开,气哼哼地说了句:“你忙你的!”脚下不停地出去了。
      孟光环顾四周,缩着脖子,两手拢在嘴边,凑近罗艺的耳朵低声说:“有了少主的消息。”
      罗艺皱着眉,觉得他的动作猥琐不堪,怎么就那么不须眼,只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孟光觉得奇怪,盯一眼罗艺:“怎么?你不想听?”
      罗艺长出一口气:“成儿是回不来了……人都没了,我再追也只是尸首罢了,青山何处不埋骨,就随他去罢。”
      孟光不满地低声嘟囔:“主公怎么还是不听劝?多想想九郡的子民,多想想您的小儿子,凡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则倾覆。您总不能把坤儿变成阶下囚吧。”
      罗艺烦恼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够了!什么消息?”
      孟光悄声将崔氏庙中的疑点一一说给罗艺,又说到崔十突然驾临,却没做法事,只呆了片刻就走了,马车到了清河地界突然失踪,可崔十的人却换别的车回了家,这其中莫大的干系。也许少主没死,就算那车中没有少主,那崔氏一定志在明月珏,崔氏一系本来势力日盛,若任他坐大,那这幽燕九郡可要换姓了。
      孟光以为,这些话说完,罗艺会立刻跳起,叫人辑拿崔十,谁知他半眯着眼,动也不动,仿佛没听见似的。孟光心里一惊,感到了危险临近,罗艺就像是一只饥饿的老虎,随时可能把他撕成碎片。孟光不由倒退半步,有些慌乱地敛起衣袖,施礼欲退。
      罗艺冷冷地叫住他:“你把崔十抓来了?你好能干啊,连崔氏的宗主都敢抓了?过几天是不是把我也弄进去了?”
      孟光见势不妙,忙扑通一声跪下:“主公!臣实在是怕明月珏有失,坏了主公大计,崔氏势大,臣怕走脱了主谋,迫不得已……”
      罗艺放缓了口气:“崔家与罗家通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崔十是个明白人,怎会看不透时局,在这个时候公然来夺明月珏,那个东西就是个破石头,没有强硬的实力,拿着也没有用。你以后做事要多思量,顾全大局,不可擅自作主。这回还要我替你擦屁股!”
      孟光唯唯诺诺,低头退下。
      罗艺坐了一会儿,回头叫:“袁大哥,陪我去趟狱里。那崔十是个不饶人的,你去了他会收敛一点。”
      袁天泽从屏风后闪出,眼皮不抬,缓缓地说:“我是个局外人,先前还顾忌着成儿,你给我留念想了吗?你还我成儿!”
      罗艺抱住头:“烦!又来了!你怎么跟老小孩似的?没完没了,你再说,我死给你看!”
      袁天罡也从屏风后出来,拉拉哥哥的衣袖:“行了,哥哥!我们随阿艺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成儿的下落。”
      崔十双手枕在头后,正躺在破炕上闭目养神。他到了狱里,一点也不“见外”,吆五喝六,指桑骂槐,弄得狱卒们都怕了他,私底下议论:“果然是世家子,这气势!啧啧……”
      听见有人进来,崔十也不睁眼,喝道:“滚出去!大爷我在休息,没长眼睛啊!”
      那声音却没停下,走到他跟前,有人在推他:“崔爷!是大总管来了!”
      崔十霍地坐起身,叫道:“谁?”等看到狱卒身后的罗艺,一跃而起,伸手去揪住罗艺的脖领子,大声叫道:“罗艺!你好狠毒!把成儿还给我!”
      罗艺伸手一拦,被他薅住手腕子,张口下去就要咬。
      那狱卒、袁天泽等人过来,硬拽着把他从罗艺身上撕扯下来。崔十喘着粗气,被袁天泽抬手一记耳光。
      崔十捂着脸,委屈地泪水直流,跪下叫师父。
      袁天泽喝道:“越长越没出息了!你发的什么疯,成何体统!”
      崔十仰起泪光闪闪的脸:“师父知道成儿怎么样了吗?我要他偿命!”
      罗艺心虚在躲在一边,不敢说话。袁天罡过来劝:“十郎!成儿的事我们都很心痛,你冷静点好好说话,你知道成儿的下落吗?你去崖上干吗去了?”
      崔十气哼哼地说:“我们家庙,我难道去不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罗艺这才过来,和气地说:“我知道你跟成儿名为叔侄,情同兄弟,成儿在凤凰岭的几年,也没少了你的照料。我是来求你的,求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把成儿的下落告诉我。”
      崔十气道:“做父亲的心?我呸!你生生逼死了他你知道吗?”
      罗艺依旧低声下气:“我一时之忿,被人蒙蔽,是我的错……”
      崔十用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你总算知道有错的时候……好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罗艺只得命人备车,几个人出了监狱,罗艺和崔十、袁天泽兄弟分乘两辆马车,出了幽州城的南门,一路向南迤逦而去。
      马车跑了半天,到了一处庄院。罗艺抬头看时,却是崔氏在幽州的一处别院。
      几个人下了车,被管家让进正屋坐下,上了茶。
      庄丁带进两个人来,那两个人均穿着青色布衣,一幅农民打扮,看见罗艺,忙跪下施礼。
      崔十看着那人:“我也不用介绍了,你自己说吧,把你看见的全说出来。”
      那人叩拜完了,抬起头:“主公不认得我吗?”
      罗艺眯起眼细看时,果然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人从容道:“我是萧逸的哥哥呀!我叫萧清”
      罗艺忽地想起来,是秦氏王妃陪嫁的家奴之子,想起萧逸之死,不免有些愧色。
      萧清向他讲述了当晚的情形:“那天我去狱里探望弟弟,见燕山公一直昏睡着,弟弟说他向狱卒们说了要请个朗中,没人管。又怕燕山公的身子杠不住,就叫我夜里偷偷叫个朗中进来诊治。那天夜里,我买通了狱卒,请了邯城最有名的王先生进了狱里,为燕山公看病。刚号了脉,还没开方子,就听见门口把风的狱卒大声说:”孟大人来了,孟大人是来看望燕山公的吗?”
      我知道他是故意给我信儿,要出去已来不及了。还好牢里有只破炕,萧逸掀开床板,我们将就着跳进炕里头,差点被柴灰呛死。还好王先生有些办法,用了湿巾捂住口鼻,我们才勉强呆在里面。那炕只有一个炕洞,我先看的,亲眼看着萧逸被灌了毒药,不敢出声,我真没用……”
      萧清哽咽着说不下去,众人听他说起牢内凄凉,想着罗成在那无人过问的惨状,也都心下恻然,罗艺不由得流下眼泪。
      那位王先生叩了头接着说:“他不敢看了,我就从炕洞里往外看。一个穿红袍的文官,样子挺斯文的。听燕山公叫他孟大人,那孟大人拿了个小盒,硬逼着燕山公吃下药,是什么药我看不见。那孟大人还说,明早会有人报主公你是自尽了。燕山公说,孟光你好大的胆,居然敢杀我,事有败露的一天,我父王会灭你九族。后来……后来孟光就走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从炕肚里爬出来,看燕山公和萧逸两人都已经断了气……那两个狱卒后来也被孟大人打死了……”
      罗艺真切地听见儿子被害的经过,心如刀绞,失态地捂住脸抽泣。
      停了半晌,罗艺才勉强平复下来,吩咐随从:“去拿些银子,赏给王先生,萧清,你跟我回幽州,还到王妃身边当差吧。”
      处置完了,罗艺起身向崔十施了一礼:“多谢十郎!”说完向外就走。
      袁天泽见他出去了,扯崔十的衣袖,悄声问:“他好吗?”
      崔十点点头,做了个口型,说好好好。
      袁天罡扶住有些摇晃的哥哥,含泪笑道:“谢天谢地,谢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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