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梧桐》糯米398

65、自封

　　展眼便到了小王子满月的日子。在孟光的提议下，幽州的文武官员一齐上表，要罗艺与民同乐一回。罗艺只得准了，令孟光主持庆典，幽州城张灯结彩，像过年一样热闹。罗艺大宴文武，大颁赏赐，又将孟光升职为光禄大夫。一时王宫内外议论纷纷，罗艺要改立世子的传闻不胫而走。
　　罗艺也听见了传话。他有些生气，暗骂孟光捣鬼。叫人传了孟光来见。
　　孟光一进大殿，就发现罗艺脸色不善。他随罗艺多年，一直是心腹，如何能不知他心事。心里飞快地算计着，一边笑吟吟地施礼。
　　罗艺沉着脸，看他见礼已毕，皱着眉勉强说了一句：“坐！”就不再说话。
　　孟光态度从容，一点也不拘束，亲热地说：“谁又惹你了？是舍妹不懂事了？只管告诉我，教训她就是了。”
　　罗艺目光锐利地直视过来：“我听到一些传闻，想找你问问。总是无风不起浪，你逃不过嫌疑！”
　　孟光笑道：“愿闻其详！”
　　罗艺冷笑：“装糊涂是吧？是谁散布谣言，说我要改立你外甥为世子？”
　　孟光故作惊讶：“我怎么没听说？殿下何必为这个生气！您老来得子，高兴一下是应该的，可能是这排场大了点，庶民没见过世面，市井传闻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燕山公世子的位置是雷打不动的。他便是不回家，王爷还是他父亲，这疼爱儿子的心怎会改了？昨又有探报回来，说他病已痊愈，还娶了妻，想是快要回来了。”
　　见罗艺如期地变了脸色，心里暗暗得意，接着说：“其实这世子之位还有什么？大隋已亡，这燕郡王的名号已成灰土一般。依臣之见，殿下倒是不要这个封号，自立为幽州大总管，收了燕山公的四郡管辖权，我自休养铁骑。待众反王峰烟稍定，即可南下逐鹿中原。”
　　罗艺正中下怀，感兴趣地探过身子，离孟光近些，改容笑道：“是个正经主意！大隋已亡，燕山公、并肩王的封号是一张废纸！那罗成只好回来了……好！幽州大总管！好……明日升殿议事，你多叫几个御史上奏，务必要玉成此事！”
　　孟光心说，一步步来，你自建封号，总是反隋了，这幽燕九郡的实力只有李渊可与相敌，将来争夺天下，就有很大的胜算。他施礼欲退，却又上前两步凑近罗艺笑道：“只是微臣还有一句话提醒主公！这般大事，还是要跟燕山公商量。他若不肯，此事难成！”
　　罗艺心里烦躁起来，想起罗成领了四郡后，自己仰人鼻息的日子有多难过，他做梦都想收回四郡。自己从祖父手中接过幽燕九郡，现在变成了五郡了，真让人笑掉大牙！又想起他竟然不回幽州，为了区区几个将领的妇孺，就不要命地去了洛阳，还扶助王世充称帝！又想起他把虎符轻抛给一个女人，差点就把命搭进去了。不肖种种，真能活活把人气死！不由得恨起来，咬着牙说：“我还要跟他商量？逆子回了幽州，我就再也不放他出王府，就只让他协理政务，不能再碰军队！他必须先学着做人子，然后才能为人主！”
　　孟光心里暗喜，顺水推船地说：“对对！他协助王爷即可，这幽燕的主公还得是您！天无二日嘛！”
　　罗艺思索着说：“他手中还有十万铁骑，还要想法子……”
　　孟光忙说：“这个容易！等燕山公回府，您下令四郡将领来觐见，等他们进了城，全部擒下，若肯听令，则留，否则，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再派将领去带四郡铁骑，分编改制，大事成矣！”
　　罗艺沉思不语……
　　没过几天，罗艺自废燕郡王封号，改称幽州大总管。向罗成治下的四郡委派了官员，四郡的守将一时不得要领，纷纷派人到洛阳来请示。
　　魏征听说，忙来见罗成。一见面就说：“主公！只要老主公不动驻守四郡的军队，我们就不能太明摆着翻脸。”罗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已经传令给苏定方他们了，叫他们交还政务给父王，只管军务，守住城池练好兵就行了。”
　　魏征舒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你回邯城吧！那里较富裕，你日常用度都能保证，我们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主公在这，单雄信、王世充表面俯首帖耳，其实心里指不定打什么主意！五百铁骑驻在城外，难以保证主公安全，我总觉得不踏实。”
　　罗成垂下眼睛不说话。
　　魏征见他又像对付李靖似的，不置可否，急了：“主公决断大事从不拖泥带水，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将帅分离太久，难保不生变故！您就不担心苏定方、张公瑾会倒向老主公？”
　　罗成淡淡一笑：“他们受我罗家大恩，心向老主公也很正常。我背后没有十万铁骑，李世民也不敢小瞧了我！”
　　魏征气坏了，说出的话像刀一样尖锐：“为什么装得毫不在乎的样子？你的心里，难道真的不在意数年经营、废于一旦！你自暴自弃，想去投李世民了？好啊，以殿下大才，倒也不失封侯之位！”
　　罗成脸色惨变，强自镇静：“是又怎样？总好过让父王废了我，还不如前些日子病死了……”
　　魏征见他音容惨淡，有些心疼。素知罗艺行事，一向下手狠毒乖戾，如回幽州，他一时性起杀了儿子也说不定，更何况如今又有了王子？而罗成心地良善，如回邯城就等于是公开跟父亲决裂，他自是不愿意；回幽州罗艺自然不会放过他，最好的结果是被废掉……想想他也太难了。
　　罗成见他不说话，放缓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幽州兵变，已经是一个惨痛的教训了，我总不能再去跟父王争四郡，公然对抗、再来一次兵变！我留在洛阳，自有想法，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单雄信、王世充不敢杀我。”
　　魏征无言，施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