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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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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春从门外进来,见罗成坐在榻上发呆,疑惑地问:“李师兄怎么了?怒气冲冲的……”
罗成微垂下眼,低声说:“他就是那个样子,别理他,过会儿就好了。”
罗春凑过来,神秘地说:“你道李连贺投军那天遇到的是谁?就是您刚见的那位皇帝御侄!他对殿下成见已深,这洛阳断不能久停,我们还是回幽州吧。”
罗成瞪他一眼:“多嘴!”
罗春不说话了,却站着不动。罗成奇怪地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罗春迟疑了半天才说:“老王爷新纳了孟氏为侧妃,您知道吗?”
罗成神色无波无澜:“知道!”
罗春:“那……你还不快回幽州?就算是为了您母亲,也该回去看看。”
罗成叹息一声:“父母对我这个儿子已失望透了……这样也好,你放心!我父王爱我母亲至深,不会把她怎么样……”
罗春皱眉,有些起急地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自古后宫母凭子贵,倘那个女人生了儿子,就会有人请改立世子,王妃还有活路吗?”
“立世子是父王的事,我能怎么办?愿意立谁就立谁吧。他不是新近收了个义子,叫仲乾的。父母有人承欢膝下,免了孤独寂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我也不想当燕郡王……”
罗春狠了狠心:“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人!对亲人如此冷漠寡恩,我白疼了你!老王爷看待你眼珠子一样,谁看不出来?你病的这些日子,你娘泪都哭干了,你知道吗?你就为了一点误会,就抛下父母不肯回家,真自私……”
罗成脸色大变,断喝一声:“住口!”却说不出下面的话,呆了半天,才恨恨地说:“你们都想逼死我……”
罗春看他神情,不仅是失意落寞,还更有许多伤心在里面,那复杂的体味,他无法理解。不觉得又心疼起来,一时又转不过弯来,冷冷地说:“是奴才多嘴了,殿下恕罪。殿下好好保重吧!倘再有三长两短的,就要了王妃的命了……”
罗成跌坐在榻上,赌气面向里躺下,不再说话。罗春仍冲他施了一礼,方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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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艺站在一间寝殿门外,看着出出进进的侍女和仆妇忙碌着。时隔二十年,他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而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淡淡的辛酸和淡淡的悲凉。他想起二十年前,一个深秋的早晨,他接受了上天赐予他的珍宝——成儿。他的成儿眉目轮廓的俊朗刚毅像极了他,皮肤却如雪似玉,传承自他那江南佳丽的母亲,不消说绝顶聪明,单是那样的容貌,已屡屡被惊为天人。那是他的骄傲,是他所有的希望。他一心想让他按照他的规划成为一个英才傲世的明主,成为一代豪杰。可这个孩子似乎天生太善良、太忧郁,他觉得危险:他的儿子可以拥有贵族的气质和风度,要学会统治、学会享受、学会惩罚、学会居高临下的宽容,唯一不需要的,是善良和忧郁。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来矫正儿子性格中的软弱和缺陷,他必须让他明白,他是一只猛虎,无论是什么样的世道,唯一的准则就是强者生存。这努力似乎收效明显,燕山猛虎的名号是在他十四岁时就已经闯荡出来了。儿子是军事天才,幼年从军培养出来的敏锐的战斗嗅觉,便是沙场老将也甘拜下风;儿子是政治天才,笼络臣下、用人极当,便是他也自愧不如。他的成儿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这世间再无可与之比肩的人物。
他想起了那个排名,第七……太可笑了……
罗艺晃了晃头,想把儿子的影子驱出脑海,偏又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他自嘲地想:越老越没出息了,怎么会那么想他呢?……可是,他的病到底好了没有?李靖为什么没信来?儿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啊……
产婆的一声大喊,拉回了罗艺的思绪:“恭喜燕郡王殿下,是一位小少爷!”
罗艺心里百味杂陈,愣了半天,才强笑了一下:“好啊!叫管家打赏!”
他迈步进了屋,侍女笑吟吟地忙抱了婴儿过来。罗艺接过,大红的襁褓裹着一个满脸皱巴巴的小东西,他皱了下眉,又想起第一次抱着成儿,儿子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把孩子交给奶娘,又冲着刚生完孩子的孟氏说了句:“月子里不要操心、好好养着,叫罗安给找个奶水足的……”转身回了书房。
秦氏王妃已看过孩子了,正在书房里闲坐。见他回来了,忙迎上来,笑道:“恭喜殿下,罗家又开枝散叶了,孟夫人生了个小子。”
罗艺伸手搂着她肩膀,笑道:“怎么你生的儿子也那么好看?我刚看那孩子,像个小老头儿似的……”
秦氏笑道:“好歹都是你的骨肉,还有当老子的嫌弃儿子的?儿子的名字你想好了?”
罗艺漫不经心地说:“自然是随着仲乾叫,就叫叔坤……”
忽而又想起自己为成儿及冠礼取的字,叫伯然吗?李靖这个混蛋,居然给忘了!
秦氏见他总有些魂不守舍,温柔地抱着他腰,轻轻地说:“不要再想他了,且惜取眼前人吧。她生了儿子,我总算没成罗家的罪人。也对得起王爷对我的恩情了……”说着,泪如雨下。
罗艺总算能说出来了,不想再憋在心里,一连串地说:“听说又染上了伤寒,洛阳来人只说甚是凶险,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真让人焦心!我前儿又给李靖写了信,叫他劝成儿回来。秦琼这个兔崽子,他表弟病着,他跑到唐营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成儿叫他去的……成儿到底打什么主意?……我不想要洛阳宫的财宝了,只要他快回来就好。……”杂七杂八说了一堆,自己也觉得乱,又叹一口气,把秦氏搂在怀里,用手轻抚她黑发。
秦氏像年轻时一样,用手轻轻抚弄他下巴,强咽下哽咽,带泪笑道:“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我才好了,你又招我……”夫妻相拥无言。
孟氏见罗艺匆匆而去,心里觉得无比郁闷,懒懒地吃了饭,就叫人叫他哥哥孟光来见。
孟光带了给外甥的礼物,笑眯眯地来了。
孟氏泪汪汪地,见了哥哥更委曲起来,哽哽咽咽地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儿子,好象不是他的骨血似的……”
孟光忙坐下来,宽慰地拍拍妹妹的肩膀:“你呀!这感情是慢慢厮守出来的,你跟了燕郡王十几年了,不也才有了侍寝的机会,这儿子都生出来了,还怕他不喜欢?你放心……”
他四下看看,放低了声音:“我找机会劝他改立世子,以后啊,你儿子当了世子,你就是正牌的王妃了。”
孟氏凄凄悒悒地说:“哥哥要小心。燕山公、王妃娘娘在他心中最重,你不要触怒了他。”
孟光笑道:“罗成这个世子,他自己都不愿当,他们父子是一对犟驴,能合睦相处才怪呢。妹妹放宽心,哥哥我自有办法,让他永远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