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梧桐》糯米398

5、 秘会

　　自从罗成来到瓦岗，李密心里就像扎了根刺，很是不爽。他从没见过罗成，之前还一直在想，如罗成来投，一定要委以重任，把秦琼手里的兵权交给他。可如今一见，不知怎么就觉得他气势凌人，那样与生俱来的奢华高贵气度，让人觉得自惭形秽，难以亲近，看着就会心里打个寒噤。他犹豫再三，才决定封罗成为兵马副元帅。这样安排，既让罗成有面子、又没有实际的兵权，只是给秦琼打打下手，让他难以形成自己的势力。而且也没有公开宣旨，只是口头承诺。罗成倒也不在意，微笑着谢了恩。秦琼倒是意外地愣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也笑着向罗成道贺。李密故作热情地应付着，忙又令人给罗成修建府邸，还挑了几名美女送过来做侍女。
　　秦琼加紧私下联络魏征、侯君集等人，在罗成到瓦岗一个月后，大家秘密地聚集到新落成的副元帅府里，开始幽燕势力第一次集会。
　　自从众人在登州造反起事后，一路攻城夺地，在瓦岗站稳了脚跟。后来李密来投，瓦岗内部发生分裂，王伯当等人扶助李密策动激变，程咬金被废、翟让被杀，亏得秦琼人缘很好，又机警，私下找王伯当和稀泥，才使得众人逃过了被清算的劫数。
　　经过了巨大的变故后，瓦岗众人终于盼来了主公。密室里，烛光明亮。照得众人的脸上黄色朦胧光晕，似是涂了一层油光。小个子侯君集蹲在椅子上，活像一只兴奋的猴子：“主公到来，秦将军联络旧将，以主公的号召力，我们很快就可灭了李密那厮，为翟大哥报仇！那家伙心狠手黑，翟大哥死得好惨！”
　　秦琼还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皱眉瞟了他一眼，沉下脸说：“你还是不改冒失的脾气，如今原先贾家楼诸将已是分崩离析，想再聚合在一起，难哪！当年在济南时，大家都是风中之絮、水上浮萍，要投靠幽燕势力。如今眼看天下大乱，瓦岗本身势力已成，大家的心也都变了。王伯当、单雄信、谢映登是铁了心要扶助李密了。我们这次集会，要严守机密，万不可让王伯当他们知道！”
　　魏征平静地说：“王伯当是个书呆子！他是久慕李密之才，每每在我面前说当年李密牛角挂书、少年时才名已满天下，是个可依之主！想劝我效力于李密。他在瓦岗影响力也不小，但真正效死力的人也不多。据我看，将在精不在多，要共举大事，我们这十几个人足矣！”
　　徐茂公接着说：“对！谋事在人，我们过去的失误，只是没有一个有见识的人拿主意，在一些事情上失了先机。李密其人见利而忘义、贪婪而胆薄，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不过是一个无用的腐儒耳！没有王伯当，他一天魏王也当不下去！主公据幽燕之地，已历三世，兵强马壮，更兼罗家父子均一代豪杰，雄才大略，这两厢比较，岂不是高下立现！现在天下大乱，变数时时都有，主公只需先收拢人心，一旦有变，主公振臂一呼，定是应者云集，这区区瓦岗还不是囊中之物？”
　　程咬金大声叫着：“你们文绉绉地恁费力，咱都听四十六弟的，只要四十六弟一句话，俺老程赴汤蹈火，眼都不会眨一下！”
　　长须飘飘的王君廓忙伸手去扽程咬金后衣襟，使了个眼色，秦琼看见，也冲程咬金瞪起了眼。程咬金醒悟，不以为然地嘿嘿笑着说：“主公就是四十六弟嘛！我们四十五人受主公这一拜，是随主公救民水火、共扶社稷！”说完，忙回头看徐茂公，笑道：“徐老道，我说的可对吗？”徐茂公笑而不语，秦琼不耐烦：“时间宝贵，少说点没用的。”
　　罗成坐在众人中间，娴静而优雅地微笑着，他的眼睛幽黑而深遂，有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见大家说得兴起，也不搭言，只静静地听着，待众人都注目看他时，才缓缓地理了一下衣袖，取出一张地图，在桌上摊开，看着众人朗声说道：“诸位！自古成大事者，必占三利：天时、地利、人和。当今皇上残暴不仁、民怨沸腾，天意即是民心！大隋已失了人心，这大乱已成，这就是天时；眼下是群雄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河南有瓦岗军、河北有窦建德、山东有高谈圣、南阳有朱灿、江南有杜伏威、陇西李氏已经起兵。幽州还在观望，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幽燕罗家与突厥多年宿敌，我还不愿与突厥联手，此时起兵南下，难免有后顾之忧；但我们争雄天下的实力还是有的：罗家据有幽燕，民风彪悍，幽燕铁骑多年与突厥、高句丽交战，战斗力为天下之冠！此一；当年皇帝为了消耗幽州势力，三次征讨高句丽，把大量军费通过运河集中至涿州，后来这批钱落到了我父王手里，我们就有了钱粮命脉，幽州购买了大批军粮，屯积待用，为南下作了物资上的准备，此二；河南、山东连年饥茺，百姓死地求生、反心炽盛，瓦岗势力已经壮大成反隋主力。诸位试想：现有的反王中足可与瓦岗抗衡的只有窦建德、杜伏威、李渊而已，别的人都还上不了台面。如果幽燕起兵与瓦岗合而为一，则天下可定矣！此三，有此三利，我幽州还还愁什么！还有……”
　　他的手指点着地图：“无论怎么改朝换代，各地豪强始终是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想要争雄天下，还是要得到他们的支持。这里，是河东柳氏，数百年赫赫扬扬是东南第一大族。柳氏族长看好幽州势力，已向我父王求亲，要与我结秦晋之好。我父王也答应了，要我娶柳家的女儿为妻。”
　　罗成的眼里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凉，声音涩了一下，迅即恢复正常，接着说“范阳卢氏与我叔祖结了亲，清河崔氏与我家是世交，王、谢两家已经衰微，不足称道。其它大族均是随风倒的墙头草，谁的势力大就支持谁，没有政治立场，不可怕。”
　　他环视众人：“我们还是要新鲜的力量，改朝换代的生机存在于草莽之中。诸位都不是出身豪门大户，将来成就大事，都不失封侯之位！”
　　一席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大家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杀了李密，南下江都杀杨广，夺天下！
　　徐茂公冷静地制止众人的热情，缓声说：“主公近日还是要小心些！李密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贾家楼的旧事，他必定明白主公此来要干什么，如今形势复杂，主公孤身入狼穴，我们都没有把握保障主公的安全。王伯当是个可怕的对手、李密军中新来了一位军师，居然是名扬江左的张冠雄，他足智多谋，主公一定要慎之又慎。现在瓦岗的形势越来越复杂，我们真要举事时机还不成熟。”
　　罗成笑了：“徐军师不必太忧心了，铜旗镇已破，杨林和宇文成都已经尽起他麾下的大兴城近卫军来征讨瓦岗了，战事在即，李密也要先保住瓦岗，我们的利益暂时还是一致的。杨林是块难啃的骨头，没有我，谁也奈何不了他！这一点李密更清楚。”
　　秦琼点了点头：“主公说得对！上一次长蛇阵之战，瓦岗众将士已将主公奉若神明，如再败了宇文成都，主公声望更隆。我们将来夺取金墉，就多了一份胜算。”
　　众人又商讨了拢络下级军官的办法，罗成将带来的钱物交给魏征，由魏征去游说一些心向幽州的军官。罗成心里明白，对于大多数瓦岗草寇来说，造反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富贵，君子晓以义、而大量的下层军官，恐怕就要予以利了。
　　夜深了，众人索性不回家，就在这里饮酒狂歌，喝足了就七歪八倒地在帅府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