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铜旗 ...
-
第1章铜旗
瓦岗金镛城外的官道。青草萋萋,日光也显得淡薄,兵荒马乱的年月,一切都黯淡无光似的。
两匹高头大马并辔行走在石路上,清脆的马蹄声在空寂的山中显得有些刺耳。马上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相貌粗鲁,穿着简单的铠甲、粗布衣衫,一看就可知是响马,另一个面目端正、样子很忠厚,穿着华丽的金甲,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那穿粗布衣服的正回头催促那金甲男子:“二哥!快点!一说小老弟要来,我这心早就飞了!他会不会又长高了?”被唤作二哥的男子脸上也露出欣喜之色:“咬金!呆会见了表弟,一定要先见过主公之礼,再叙兄弟情谊!表弟他出身名门、最忌讳没大没小!”
程咬金呵呵地笑着:“我明白!他那小模样儿,谁见不打个寒噤呀!我一见他就有些怕,又欢喜他,说不清是什么道理!”
两人说着,已看见官道上远远地来了一队人马,待走得近了,方看清是一小队官兵,都穿着镶红边的官服,约有四、五十人,都骑着幽燕地区出产的名马,也没有旗号,众人簇拥着最前面一匹神骏的白马,马上的人白色轻裘、戴着白纱风帽,秦琼、程咬金忙滚鞍下马,跪拜在道旁。那人一见,也忙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随从,快步过来,年轻清润的男声:“表哥,四哥!这里没有外人,不要多礼!”
说着取下风帽,回身交给随从。程咬金大声叫道:“果然又长高了!想死我们了!”
那男子回过身来,却是一个清朗如皎月般的美少年:精美绝伦的五官、洁白无瑕的肌肤、雍容华贵的气度,举手投足带着他与生俱来的星光,一瞬间令山河失色,扑面而来的是撼人心神的力与美。
秦琼有些失神: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总是被震撼?这是属于他的力量,摄人心魄的力量,尽管他还是那么年轻,他身上王者的气度却是来自天赋的……
那白衣男子过来携了秦琼的手,一同到路边,早有随从过来,在一块大石上铺上一块华美的毯子,那男子拉秦琼坐下,又伸手去拉程咬金,笑着说:“四哥!怎么不认识我了似的?只管看!”
程咬金摇着头:“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只让你长得俊俏还不够,还这么有本事!”
秦琼絮絮地问着:“姑母好吗?姑父又操练什么阵法了?你真是又长高了不少呢……”
那少年神色严肃,正色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我不敢多停,只怕人生疑!我这次来,是应了杨义臣之邀来主持铜旗阵!铜旗阵是大隋最后一张王牌,如击破了它,隋军有战斗力的精锐就会全军覆没!这一点,天下英雄都明白!表哥,这一战我们一定要胜得漂亮,才有机会夺回瓦岗的领导权!”
说着,瞟了程咬金一眼,程咬金心虚地讪笑着:“是哥哥长了个猪头,白白便宜了李密那斯!主公放心,只要主公来到金镛,瓦岗将士必会拥戴主公,我们能把李密赶出金镛!”
那被称作主公的少年点了点头:“你们也快回去,不要动声色!我到阵中会派人跟你们联络!”说毕,站起身,飞身上了马,一拱手,仍向来时路上去了。
秦琼、程咬金站在道边,目送他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上了马,缓缓向回走,程咬金问秦琼:“二哥心里有数吗?那杨义臣非等闲之辈,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秦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那样的才华,谁能不折服?杨义臣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程咬金心无城府地笑道:“他那心眼多的,杨义臣那老狗真就不是对手。盼着主公快回到瓦岗,最好杀了李密,为翟让报仇!”
秦琼被勾起了心事,陷入沉思。
他本是南陈名将之后,南陈被大隋所灭,父亲战死,年幼的他跟着母亲回了山东老家,孤儿寡母的苦度时光。等稍大些就托人在县衙门里谋了个捕快的差使,将就着度日。但秦琼为人豪爽好义,又乐于扶危济困,时间长了,倒交下了不少朋友。后来官税越来越重,山东又遇旱灾,民不聊生、盗匪四起。秦琼捕快的差使也越来越不好干了,他的好多穷朋友都去当了响马求活路,秦琼明知是朝庭逼迫的好人成匪,对这些人总尽量地网开一面,渐渐地在绿林道上有了名声,人称赛专诸、似孟尝,专有人编了歌谣唱山东秦叔宝,最终也砸了自己的饭碗。有一次他包庇绿林首领单雄信被人告发,由郡守下发批文,将他革职充军。当时的府官姓蔡,人还比较厚道,也知秦琼人缘很好,特意私下告诉秦琼将他发配到幽州,因幽州是当时燕郡王罗艺的地盘,罗艺生杀自专,不服朝庭约束,而且罗艺爱才,配军到了他那里多有开罪的,秦琼本事好,兴许罗王爷高了兴抬举你也未可知。
秦琼谢了蔡使君,又别了绿林道上的朋友,一路到了燕山。
谁知命运的转轮如此荒谬。到了幽州燕郡王没有升堂,将他直接叫到了后殿,一位美妇人冲出来叫他侄儿,一夜之间他就成了燕郡王的妻侄、王府贵人,而且还认了漂亮可爱的小表弟罗成。
秦琼深谢罗艺的再造之恩,所以当罗艺向他谈起争夺天下的想法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不就是造反吗?怕什么!凭自己在山东的人脉,集合起一支队伍易如反掌。他在幽州王府呆了四年,奉罗艺之令回到山东,策动起事。由于有罗家强大的财力支持,秦琼迅速地拉起一支队伍,攻城夺地,占据了瓦岗,声威大震。罗艺的谋划获得成功,他一面加紧集结幽燕铁骑,准备起事,一面派世子罗成到瓦岗主持大局。可就在此时,高句丽突然南侵,罗成率军东征,幽州起义的事耽搁下来。瓦岗变故迭起,原本主事的程咬金被反隋的官员李密骗取了印信,交出了领导权,副帅翟让,被李密设计诱杀。秦琼由于根基太深,李密一时不敢动他。可瓦岗的内部变得微妙而复杂,令秦琼很是头疼。
程咬金哪知他心里那么多事儿,自己仍念念有辞:“二哥,别乱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的少主——小兄弟,岂是寻常人物,我就信他是天上星宿下凡,不然哪会那么聪明那么俊!”
秦琼叹了一声,低低地说:“我也信他,我们尽力而为吧。”
铜旗阵主帅杨义臣是大隋功臣之后,原姓尉迟,被赐国姓成了皇室宗亲,一直掌握着王朝最精锐的陕州军,能征贯战,屡建奇功,河北叛军张称金、高士达均被他所灭,由于瓦岗金镛势盛,炀帝屡战屡败,只得打出最后一张王牌,想集中精锐之师,一举剿灭瓦岗叛军。
杨义臣大军到时,李密刚把瓦岗的城墙修好,城高丈二,全是大块青石砌就,可谓是固若金汤。李密心里很得意:杨义臣长途行军,已是疲惫之师,我等只要固守,使用疲军之计,让他不战而退。
杨义臣安营扎寨已毕,带着人走了一圈,看了地形,心里已有了破敌之策。休整两天之后,就开始在山北面山坡大兴土木,没待瓦岗众人反应过来,已摆成一座大阵,将战表送给李密,明白告诉他,此阵可进可退,瓦岗军已成瓮中之鳖,李密这才发现粮道、水道均已被切断,惊慌之下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固守。好在瓦岗破了洛口仓之后,城中存粮丰富,一时倒还能支持军民所需。
李密是官僚出身,若是勾心斗角还在行,若论军事能力就只有看的份了。他明白,现有的瓦岗诸将中只有牢牢地控制住秦琼和程咬金,才能保持住军队的战斗力。他用尽了办法,除了笼络之外,还派人监视,弄得秦琼等人很是反感;王伯当、单雄信却很买帐,对他感恩戴德,相处得倒也融洽,原本团结一心的诸将,已渐露分崩之态。
秦琼和程咬金回到山寨时,李密早已接到了秘报,正在屋子里等着他俩。秦琼见他神情,心里明白了大半,不由得一阵烦,沉着脸勉强施了一礼,故意问:“魏王光临寒舍,有什么事吗?”
李密玩味着他的话,心说:你知道我来干什么!也不想再兜圈子,装出关切的神情,认真地说:“你是大魏军队的统帅,怎能亲身涉足险地,也不带随从,倘出了危险,这大敌当前,我军岂不自乱阵脚?”
秦琼路上已想好了,瞒是瞒不住的,必须给他一个解释,遂答道:“铜旗阵至惊至险,天下英雄瞩目,我们这一仗志在必得,末将正在策反隋军中有见识的将领,这事至关重大,要严守机密,等时机成熟,再向魏王奏报。”
李密心里很不满意,面上却和颜悦色:“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将军莫要多心,我担心你的安全!对了,我已接到细作秘报,铜旗阵来了一位厉害的主帅,据说很年轻,是杨义臣特意请来的,你马上派人打探一下,看这个人是何方神圣,我们也好想好应对之策!”
程咬金偷偷笑了一下,冲秦琼使了个眼色,秦琼忙点头:“是!就让咬金去吧!你人机灵,地形又熟。”
杨义臣本想着罗艺会来,没想到罗艺派他儿子来了,心里有些不满,对部将东方伯说:“罗艺太不够意思了,派了个孩子来对付事儿!”
东方伯答道:“将军有所不知!这罗成可不是等闲之辈!十四岁就做了幽燕铁骑的主帅,数年来纵横大漠,所向无敌,早已威震燕山!突厥各部都管他叫燕山猛虎。他年纪虽轻,为人却深沉老练,又精通兵书阵法,文武双全,实在是天纵奇才!老朽当年跟随罗艺时,他还小,就已经露出王者气度。依我看,将来能平定天下者,必是此子!”
杨义臣手撵胡须点了点头:“我还要考较一番他的功力,才可托付大事。”
探报来报燕山公到来时,杨义臣正在召集心腹将领开会。一听禀报,向众人笑道:“罗家小儿来了,咱们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纨绔子弟!”连迎接都免了,吩咐人请进来。
军士出来传过了话,燕山公罗成带着随从向里去。他的心里早已怒火中烧:杨义臣不过是尚书之职,自己却是仅次于亲王的二等公侯,杨义臣连上下尊卑都不顾了,分明是欺人太甚!想起自己使命,又压下怒气。随军士来到帅帐,见一个红光满面、圆胖脸的老头儿高坐在主位,旁边还站着几位将领,他微微一笑,拱手施了一礼,口称:“杨老伯!小侄奉家父之命,来助老伯破敌,罗成年轻不知礼数,请老伯多多指教!”
杨义臣没有听出他话语中挖苦的意思,呵呵地笑了:“成儿!我是你的义父呢!当年在幽州,我亲手为你洗礼了呢!你那时白白胖胖像梓金童一样,我们都羡慕你父亲呢!”
罗成白净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暗骂匹夫无礼!面上却强笑着:“来时家父已吩咐过了,要我听从老伯差遣。罗成远路而来,疲乏得很,容我休息几日,再听老伯教诲!”
杨义臣心说果然是世家子,娇贵得很!毫不掩饰地说:“你是娇生惯养的人,那里吃得了这苦,先好好休息吧!有事我叫你。”说毕,令人收拾房屋住处,安置他休息。
杨义臣见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指着他了,又听说这罗成一来就病了,他手下的随从天天到处采药,一天到晚地见不着人,更烦了,索性问也不问,由他随便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