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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

  •   等唐仟风尘仆仆地赶到江东——武林大会的现场,方才发现大会是在三天之后。
      于是江湖第一大帮帮主在江南潺潺的水边,一边走一边骂,一边踏碎脚边的石子。如果这时有蝴蝶帮的帮员在场,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惊得把自己的眼珠剖出来,再七窍流血身亡。
      江湖难混,不同于琼楼玉宇间的纷争,它更加残酷而野蛮。江湖上没有正义和邪恶,也没有地位高低,全凭一个拳头。
      武林大会是一年一度江湖最为重要的事件,所谓大会,不过是个擂台,争夺第一和盟主位置的擂台,有时伴随着个帮派之间激烈的口角纷争,讨伐漫骂。唐仟也是通过这个途径,在流满了鲜血的擂台上,打下自己的帮派。
      蝴蝶帮,以杀人于无形著称,手段狠辣,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甚至无法让人知道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方式杀人。组织严密,等级分明,成员广布天下的每一个角落,紫色的蝴蝶,妖娆而阴柔,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帮派出现得突然,壮大的也突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江湖中人知道,比这更厉害的,是蝴蝶帮帮主——唐仟。
      这个连续赢得三年的擂台主,有着西夷血统的年轻男人,没人知道他的武器是什么,他的招式是什么。正因如此唐仟这个名字才更加让人毛骨悚然,如芒在背,除了蝴蝶帮内部的成员,没有人能够去了解他。
      没有人看得见他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因为他每次在武林大会上,都带着银边的紫纹蝴蝶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庞。所以说现在唐仟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走在路上,掩了身上真气,没人能够认出他。
      真的没人吗?
      唐仟自顾自地笑了笑,除了万俟燕和那个感觉敏锐,一眼就看出他身份的金安王爷,就只剩……
      ……只剩那个人了。

      在街上逛得无聊,石头也踏得差不多了,唐仟觉得困乏,找到湖边一个长石就坐了下来。
      江南和北方就是不一样。
      林荫密布,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清晨泥土的香气。河网密布,河中碧绿的青苔,映着船只的影子,古砖砌成的桥,安安静静地卧在水上。
      柔和的阳光带着花朵的味道,细细软软地钻进唐仟的眼中,更加困了。
      他眯着眼抬头,看向日光的源头。
      现在是什么季节?不记得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留意季节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初遇万俟燕的那个冬天,还有那个被那人一掌劈出,疼痛迷茫的冬天。
      那个人,红得如同玛瑙的眼瞳,邪美如魔的面孔,细长冰凉的指尖,嘴角若有若无的斜斜的笑。
      三年了,自从三年前自己在武林大会上打败了他,这家伙就再没有出现了。
      真困。

      觉得唇上有淡淡的濡湿,再睁开眼,唐仟浑身上下一阵透心的恐怖。
      有人靠近,那么近,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本能的抬起手欲朝那人劈去,脑袋突然“嗡”的一声,浑身立刻丧失了力气。该死的,居然下了药!药效强劲,要解开可要费些时间。唐仟懊恼,也怪他疏忽,觉得困就在石上睡熟了,可是那人气息掩盖得极好,连他都没有发觉,可以猜到那人武功之高强。
      会是谁?唐仟心里顿时凉了半边。
      “许如影?”
      声音比蚊子还小,但足够让那人听见。
      那人没有回答,诡异的寂静。唐仟奋力睁大眼,想看轻那人的面目,他武功高强,眼神自然也是极好,可偏偏天已近黄昏,他眼瞳还没来得及聚焦,便被那人看破了意图,眼前一黑,已被轻纱重重围住了眼。
      唇上又是冰凉的触感。唐仟浑身打了个激灵,这行为,是在亲吻。
      想必之前他熟睡时,那人也在吻他,只是这次更加胆大而放肆。眼前一片漆黑,提不起一点力气,但是心里却立刻明白了来人。霸道,骄纵,不完成正在做的事誓不罢休,这种作风,除了他还有谁?
      况且,敢这样亲吻他的人,也只有这家伙了。
      ——消失在江湖三年,曾经叱咤天下的盖世第一,许如影。
      “随随便便就睡在了这里,连我靠近都没有察觉,你的功力有所下降呢。”那人玩世不恭的声音传在耳中,格外欠揍而蛊惑,“这三年你倒底都干了什么?让我想想……那万俟燕有没有中意你啊?”
      “你,”唐仟顿了顿,心中似是有千言万语,硬是没有蹦出一个字。
      “说你想我。”唇上又是一阵湿润,许如影厮磨着他的唇,不留情面的,专横跋扈,一字一顿地重复,“说、你、想、我。”
      唐仟别过头去。明显的感到身前人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愤怒而危险。
      “这是你自选的。”许如影将他抱起,眸中玛瑙般的红闪烁了一下,纵身一跃,闪电般的穿过错综复杂的胡同,随便选了个茶楼跃了进去,将唐仟往床上一摔。
      唐仟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有一瞬间的惊慌,随即镇定下来,运起息来,试图冲破药效。
      一举一动全被许如影看在了眼里,他不屑道:“放弃吧,在我手里,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果然如此,内气在胸中左右冲撞,偏偏冲不出一个口,直逼得他用了九成功力,药效依然牢不可破,反而让他唇角淌出血来。

      (这一段……呃……河蟹、大家懂的)
      只有唐仟自己明白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心里的感觉。
      高冠入云,出脱有致,眉目如画,红瞳似火。不屑一顾的眼梢唇角,带着一概傲视苍生的张狂,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这一切统统映入唐仟眼底,像是着了魔一般蛊惑住心神。
      不,不仅是他,就算是和尚,见到他也会被诱惑。唐仟这样想着,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依旧是淡然的样子。
      要论装样子,唐仟自持和覃淮差不了多少。
      “刚刚不还求着看我吗?现在又摆出这幅面孔?”许如影依旧制着他的手跨坐在他身上,调笑道。
      “你今日来,究竟有什么事?”喉头干涩,脑袋发昏,唐仟吃力地开口。
      许如影却没打算回答他,低头又好好审视了他一番,突然看到他腰侧一道新增的细小伤口,尽管非常之浅,但是能让唐仟受伤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不禁起了好奇心:“你这伤是谁给弄的?”
      唐仟愣了愣,这样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
      当时他急急忙忙离开京城时,就见一黑衣人在琼楼玉宇之间跳跃,远处一堆官兵吵吵闹闹。唐仟立时觉得这人可疑,便上去追。却不想那人武功极好,出招迅猛奇异但并不恋战,片刻间撒了把银针就跑了。唐仟随意挡了针,惦记着武林大会也没再追,腰上不知什么时候留了处小伤也没在意。一边赶路还一边想着,这宫庭之地也真不太平,随随便便的就能进来几个莫名其妙的人。
      当然他也懒得把这一切告诉许如影,因为这天下第一对官场宫府上的事毫无兴趣,说了也是白说。
      许如影一摸那伤口,眉头却疑惑地皱了皱:“嗯?这伤口的切面倒是很像\'雪花针\',奇怪,这玩意儿不是宫庭秘物吗?”
      宫庭秘物?
      唐仟心中又是一震,疑惑顿时笼罩了心头。
      许如影看他一脸凝重的表情,觉得他一个江湖人士却天天在宫里晃荡非常无趣,但又看他蹙眉思考的样子非常好玩,光是看在眼里就觉得好看,于是又低下头,气息喷在他颊边:“我这次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把你带走。”
      “你开什么玩笑!”一句话将他思路带了回来,药效已经差不多过去,唐仟挣开他的手,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身下却一阵剧痛,血腥味又浓了几分。
      “你不信?”许如影顺势又将他箍在怀里,咬着他的耳垂威胁到,“你若是不依我,我就去杀了那只燕子。”
      心绪微颤,他一提到万俟燕,总是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怒意,唐仟自知许如影的为人,就算天打雷劈也说到做到。
      “你……”为什么非要和万俟燕过不去。
      “我什么?”许如影眯了眯眼,眼中炽热依然。
      “你以为,”唐仟冷冷道,“你是我什么人,能让我蝴蝶帮主说走就走?”
      出乎意料般,许如影没有怒意,继续在他颈侧厮磨,欲望的气息复又浓厚了起来,唇角极自信地勾起,“那现在,就先不走吧。”
      唐仟只好闭了眼,心里把万俟燕从头到脚又骂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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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闵见完覃淮出来,面色平静,依旧安稳沉静如佛。
      万俟燕在宫里游荡了一圈,觉得十分无趣,跑过去想腻着覃闵,到了房门前却被人拦住:“天色已晚,王爷已经睡下,公子还请勿入。”
      他万俟燕是什么人,不让他进,他还有一堆法子。于是粲然的一双凤眼缓缓弯成月牙的形状,朝那年轻的奴才道:“那好,唔?你的眼睛还挺好看。”
      那奴才立时脸上一红,赶紧低了头应道:“公子过奖了,奴才怎当得起这等赞扬。”
      万俟燕看他回答还挺伶俐,面色白皙,身型娇小消瘦,一双眼睛的确像是含着一潭泉水,汪汪的非常清澈。正适他无聊,见状更生了玩意,问他:“是服侍王爷的人?”
      “是。”
      “几岁了?”
      “回公子,今年刚满十六。”
      “叫什么?”
      “王爷唤做白水。”白水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他。
      万俟燕颔首,刚转身想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王爷傍晚从皇上那里回来,心情怎么样?”
      “王爷和往常一样,只说今天夜早露重,想早点休息。”白水不敢怠慢,急忙答道。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覃闵看上去比平时要困乏些,揉着眉心问:“怎么了,燕公子有事吗?”
      语气莫名地疏远起来。
      “嘿嘿,也没什么事,只是……”万俟燕歪着头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只想问一下覃淮和他说了什么而已。
      “那么请走不送。”冷淡又坚决的语气,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泼落,好不冰凉,万俟燕面上却只是顿了一顿,笑意不减。
      “嗯,今夜寒凉,王爷多注意身体……我走了。”
      覃闵目送他一身白衣翩翩然消失在黑暗中,不知不觉就倚着门框站了很久,直到白水在一旁颤颤开口:“王……王爷?”
      他应声回头,只见描金的檀木门框,不知何时手上发力,指甲深深嵌进了框里,有细细的鲜血顺着指尖蜿蜒滑落,如火蛇般妖娆。
      “没事。”覃闵淡淡瞥了一眼,安慰白水。兀自松开手,在框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划痕。像是没有察觉到疼痛,将手掩回袖中,平静无波地吩咐,“我要休息,不想被人打扰。”
      白水连声应下。
      明明很困,这一夜他却一夜未睡,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盯着窗,从心底蔓延出一阵期盼。
      期盼什么呢?覃闵自嘲的笑笑。期盼什么呢?三更半夜的,又是自己开口的送客,难道他还会折身回来,从窗户翻进来不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想了些不该是金安王爷所要想的事情,也做了些不该是金安王爷所要做的事。

      “贤弟啊,你说,朕想要的东西,如果有他人来抢,该如何处置呢?”约莫几个时辰前,覃淮坐在高高的椅上,紫眸不带一点感情,注视着覃闵。
      “君主之物,怎会有人敢抢?”覃闵听出他话中尖锐,避开了问题。
      “就在刚才,朕遇刺,却不大清楚那人是谁。”覃淮并不相迫,话锋一转,“此番看来,这宫廷中有人起了非心,妄图谋反。贤弟认为会是谁?”
      “臣不敢妄言。”
      听他一口一个臣,倒是把君臣之仪做得毫无瑕疵,覃淮一笑,笑声不屑,“贤弟今年也应是年过加冠,做兄长的,早应该给你配个王妃了。”
      覃闵心中猛然一撼,抬头看他,只从那眸中看到坚决和一丝得意:“臣领受皇上好意,但……”
      “既然领受了,那便这样吧。”覃淮打断他,唇边依旧挂着毫无感情的笑容,“一周之后,由朕主婚。如何,这份面子朕给足了你吧?”
      覃闵抿唇不再言语,覃淮则耐心静候着,颇有看戏的悠闲气色。
      “臣……”再度开口,话未出口又深深顿住。覃闵目光低沉,看不出内心翻涌。
      万俟燕,万俟燕跟他,到底算什么呢?覃闵有些迷惘,造化弄人一般的相见,深夜的一场春宵,隔日的跟随,不时的试探,他跟万俟燕到了今天,到底算什么呢?“喜欢”这二字,覃闵不知,不敢,亦不能。像他这样涉身在琼楼玉宇间,每分每秒掂掇着成王败寇,威逼陷害的人,早已不拥有这份纯瑕。
      他不知道万俟燕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势力,不知道万俟燕还有多少秘密,然而他知道,万俟燕是个善良正直之人。或许,当初就该当作两人再不认识,从此陌路,对各自都有好处。只是,只是心中有一根弦断了,发出艰涩的回音,震得人喉间泛腥。
      罢了罢了,金安王爷,本不该倚靠感情存活于世。
      终于僵硬吐出三个字,声音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料到的沙哑。
      “臣……谢主隆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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