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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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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靠谱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萧妈妈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这会儿更有好感了,也不急着让人走了,不一会儿,连方年祖籍哪里喜欢哪种型号的姑娘都问出来了,比户籍科的都还牛。
在种情况下,萧爸没隔多久就被迫醒过来了,他还没睁眼就先呻|吟了一声,没好气说:“你这女人一直叽叽喳喳的,都快被你烦死了!”
萧妈妈脸上本来已经浮现的喜色瞬间就收敛了回去,看得萧冕和方年目瞪口呆,萧妈妈叉着腰指着萧爸说:“你个死没良心的,要不是我在你耳边吵吵,还不知道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呢!”
萧爸忍着痛翻了个白眼,斜眼就看到萧冕傻兮兮地站在一旁,立时横眉吊目地吼:“你这臭小子怎么还没滚?”
萧冕正准备说话,他的炮火已经转向另一个人,嘴里哎哟哎哟地喊着,一连串骂声就喷出来了,“好小子,那条蠢货是你家的吧,他妈|的,看老子回去不扒了它的皮炖了,撞了老子还敢踩老子脸上!”
老爷子的重点完全跑偏,此后他的咆哮点一直集中在:他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条狗踩了脸!
这太伤自尊了,让他连肩膀上的痛都能暂时忽视过去。
萧冕和方年对视一眼,争先恐后抢着去找医生,最后因为方年的仇恨拉得实在太稳而被迫留了下来。
他默默地看着萧冕的背影,默默地反省之前为什么不尽快离开。
萧妈妈在一旁也没有救他的意思,老爷子骂地口干了,她还会体贴地递给他水,尽职地刷血刷状态维持着萧爸强悍的战斗力。
方年这时候才深刻地体会到他们才是一家人的真理,医生过来其实只用了几分钟,但在方年看来像过了一个世纪,他深深体验了一把度秒如年的感觉。
萧冕跟着医生进门,同情地瞟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方年。
医生帮萧爸检查了一下,问题不大,只是他肩膀粉碎性骨折,还需要在医院住几天。
见萧爸确实没大碍,萧妈妈松了口气,让萧冕错过了飞机,她有点不好意思,此时嘱咐他有事的话可以先离开。
萧冕原本就没什么事,而且他也愿意陪着他们,笑着撒娇,“说什么麻烦,我不是您的干儿子嘛,老爷子就是我干爹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反正我也没事儿,等萧念回来我再走吧。”
不管怎么样,萧爸就是看不惯他,此时闻言也是冷哼一声:“谁是你干爹,别乱攀亲戚,我也不需要你看护,不是还有那小子吗?正该他鞍前马后地伺候才对。”
方年正削着的水果皮“啪嗒”就断了,再一次后悔没有早点走。
萧冕还上赶着落井下石,“那我帮您监督他呗,万一我不看着点,他趁机欺负你们两位老人家怎么办?”
萧爸哼一声,吹胡子瞪眼地朝方年道:“敢!”
方年捏着苹果,控诉地看一眼萧冕,萧冕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这次真是被自家那条笨狗给坑惨了!
即使萧念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手里的工作,赶到医院的时候也已经是半夜。
医院急诊室那边鸡飞狗跳,住院部这边却要冷清好多,除了窝在服务台后面耍手机的值班护士,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惨白的灯光,一个人影都没有。
萧念刻意放轻脚步,在病房门口时停了下来。
萧爸已经睡了,病房里一片昏暗,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能看到床上鼓起的一个大包,萧念凑近门上的玻璃小窗,眼睛往其他地方扫去,就看到窗前的椅子上窝着一个人,扭曲地蜷缩着身体,睡得并不十分安稳。
萧念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喷出的气息把玻璃晕染地模糊一片,室内的情形也影影绰绰。
几分钟后,他掏出手机,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点着,发出一条短信,又立即抬头向病房内看去。
椅子上的人身体动弹了一下,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音,他的身体立刻僵住,小心地转头看看病床上的人,见他没被吵醒,才抬手揉揉迷糊的眼睛,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下一秒钟就抬起头来往门外看去,正好看到眼神不怎么友好的萧念。
他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过去帮萧爸整理了一下被子,见他睡得挺沉,也不会压到伤处,才垫着脚尖朝门口走去。
萧念退后几步,房门打开,萧冕从里面钻出来,再反身小心地关上房门。
“我妈呢?”萧念问。
萧冕没有立即回答他,左右张望一下,突然伸手拉住他,压低声音说:“我们去那边楼道里面说。”
萧念低头看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顿了一下才猛地甩开他的手,表情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萧冕撇了一下嘴角,无所谓地绕着手腕自己往那边走去。
萧念在鼻子里不满地哼了一声,还是乖乖跟上。
楼道里是感应灯,两人下了半层楼,在拐角处停下来。
“我妈呢?”萧念压住怒气又问了一遍。
真是,还没断奶吗?一直找妈,萧冕心里吐槽,表面顺从地回答他,“她累了一天,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萧念对他这种熟稔的口气非常不满,声音不自觉挺高了一点,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自己想办法?嗯?不骚扰我了然后来骚扰我爸妈?!”
萧冕被他逼迫地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我并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打听我哥的事,我不说你就换一个人揭伤疤?”
萧冕沉默了,所有的辩解都噎在了喉咙里,噎得他心肝脾肺肾都一抽一抽地疼。
没有声响,头顶的感应灯自己熄了,黑暗瞬间包裹了周围,看不见的时候,让萧冕更觉得难以呼吸。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说话的同时,灯再次亮了,萧冕立即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那里面有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萧念盯着他,一字一顿说,“你不也猜到了吗?我希望你一辈子在我哥的阴影下,希望你痛苦,你猜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上去对你吼吗?才没有去质问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你?”萧念突然笑了一下,声音低落下去,“我哥跟我不一样,他从小就是好学生、好孩子,他一直是我爸妈的骄傲,在没有遇到你之前,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的对象。”
“因为你不喜欢人多,又总需要人陪,他几乎和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系,每天围着你转。你不喜欢他的专业,想要他陪你上课,和你一起画画,他就从K大炙手可热的金融系转到破烂美术系去,气得他的老师追着他打。我哥从小到大从来没忤逆过我爸妈,为了你他说如果不接受你,他从此之后再不踏足家门。”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萧冕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哦,我都忘了,我哥他到最后连命都给你了。”萧念的声音很轻,抬起手来在萧冕胸口的位置虚画了一圈,“如果不是我哥挡在你面前,被刺穿心脏的人就是你了,那根钢条从他背后斜插进去,捅了个对穿…”
“你别说了。”萧冕脸色惨白,制止他。
萧念笑起来,整个人抖得像在抽筋,“为什么不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他还为你做了哪些混账事呢,呵呵,多得我都数不过来了。”
“他说他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能抛下你,可是现在稻草都断了,你却还活得好好的。”
“对…对不起,我……”萧冕看着他眼里不断滚出的眼泪,手足无措。
“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我哥他为了你能快乐,什么都做了,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让他的努力白费。”
“我哥他辜负了所有人,却从来没有辜负过你。”
说完这些,他好像突然脱力了,滑坐到楼梯上,半晌才闷声道:“不要再来找我们了,算我求你,我爸妈虽然不说,但他们心里的伤从来就没好过,他们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冥顽不化害死了哥哥,你的存在不过是在一遍遍提醒他们这个事实。”
萧冕咬着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开口的时候声音嘶哑地厉害,他颤声问道:“恨你哥哥吗?”
萧念没说话,电灯熄灭的瞬间唇瓣开阖,却没有发出声音。
黑暗再次笼罩了他们,萧冕无声地蹲下身来抱着手臂,从内到外冷得他瑟瑟发抖,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生怕呼吸重了一点就让头顶的灯再次打开。
萧念也没有动,坐在那里安静得如同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