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妖卷·小狐》迟书

8、人间酒

　　此后我又在夜间见过那少年几次。而徐梦远已被我用咒锁住了魂魄，任狐妖如何幻化都无法引出他的魂魄。
　　他欲掘坟救人，却使徐梦远间接失心。他欲使徐梦远接近真相，却使他一再错过死期偏离轮回。
　　这狐妖，正是一切的根源。
　　因为没有了索命链的纠缠，加上安魂草药的辅佐，徐梦远的身体一时迅疾恢复。第三日的午后，卧病在床经年有余的病公子终于下得床榻来，由家仆的搀扶四处在府中走动。除了身躯孱弱以外徐梦远神采奕奕，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风华正茂的徐家大少。徐府上下见之无不欢欣雀跃，张罗着要在府中布下答谢宴，又延缓了我的归期。
　　我随一干仆人跟在渐好的大少爷身后静赏一庭繁花，夕阳西下满目晚景，徐行间直教人浑然忘却这一切不过是短暂的幻象。
　　“这几天来辛苦先生了，先生真是我们徐府的大恩人。”
　　清朗的声线轻颤着，竟很是动情。回首望去，身后的雨蝉泫然有泪，夕光里睫光隐隐。
　　“我自小侍奉公子，看公子半生多情坎坷路尽，卧病之后以为一生如斯罢了。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天。”
　　那旧仆向我磕了一个头。
　　“切莫如此。”我扶起他，“人世无常，这应是公子命中注定。”
　　“我知道先生是不一样的。”雨蝉拭净眼角的水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雨蝉嘴笨说不出但看得出来。先生自入府时就显出这不一般来，那夜先生独立于庭，雨蝉就知道先生是个要知道究竟的人，可先生要知道什么究竟呢？雨蝉不知道，也不知道先生来了为何，是否真是为我家公子看病的，但现在无论先生要做什么，雨蝉看到公子还有一日能够站起来，还能看得见这庭中花，先生要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雨蝉，”我止住他绽出的笑意，
　　“生死之事不可估量，在下做尽份内之事，此后便是听天由命，你也不可一意相倚，将我认作恩人。”
　　“先生说话真有趣。”雨蝉仍是笑，“先生难不成还会害人？”
　　我只是看着他，并不能说出什么。
　　信步之间，周遭景色渐渐熟稔，竟是来到了我所借住的亡人之屋。
　　徐梦远大病初愈，仍是执意要来看亡妻生时所在。雨蝉连忙上前侍奉左右，神色小心翼翼，唯恐大少爷有异。
　　许是心神尚虚，徐梦远并未表露出激烈的癫狂，只是不住打量着屋内的陈设，面色噙苦。
　　正当此时，一阵阴冷的笑声不知从何传来，咯咯如寒鸦，带着熟悉的妖异与邪戾，寒心透骨。
　　徐梦远当即白了面色，“是谁？！”他惊惶地四处寻找，冷不防被一只手大力抓住，身旁的雨蝉陡然间换了一副神情，目光僵硬，用力之大几乎将人捏碎。
　　“公子，跟我来。”
　　他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拉扯着徐梦远步履翻飞。人只见雨蝉面含厉色不明所以，甚者以为他发了狂，一时毫无动作。却看二人穿廊走墙，竟径直向着山林而去，密林浓绿转眼间就将二人身形掩映，不见了踪影。
　　良久，才有人醒悟过来大喊：
　　“快去叫夫人！！雨蝉携着公子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