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妖卷·小狐》迟书

10、人间酒

　　山林间回荡着徐梦远的哭号，一时分不清是人是鬼。
　　狐火渐息，高枝上的狐妖冷眼看着人们向敞开的棺材口小心翼翼张望，在尸臭与虫蚋里看见亡故的韩沁烟四肢扭曲形容可怖地躺在一棺彩锦珠玉的陪葬间，蛆虫噬尽了尸体的半张面孔，另一半早已膨胀扭曲至不可辨认。徐夫人“天啊”一声，抚着胸口瘫软在地，被眼前的惨状与爱儿痛彻心扉的哭号震至不能言语。谁也没有想到当日体面下葬的少夫人竟成了这副模样，个中的原因一经深思，只觉脊背发凉。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都凉透了。”徐母喃喃着。
　　狐妖诡笑不止，亦笑亦噎亦咽亦泣。
　　“我原投胎你家，却没想到还未出世便进了棺材。”
　　“你们不辨实情，她产后一时脱力昏厥却被当成了咽气，草草停尸匆忙下葬。可曾知道她之后魂归复醒，发现自己身处棺椁中，惊恐之余，还生下了我……？”
　　尖利的妖指揭开掩在尸身上的烂布，露出了一个朽烂的幼小头颅。
　　“啊——！！”
　　婴孩的头颅仿佛给予了徐梦远更大的刺激，亡妻的狰狞扭曲的朽烂面目只一眼就让他奔溃，仓促之下完全没有来得及发现沁烟腿间还横着的另一具小尸首，其痛苦状貌如哭号恶鬼，应是与母亲一道死于狭小而坚厚的活人墓牢中。
　　“这是我呀……”狐妖笑叹着，爱怜地抚摸着狰狞的小脸。：
　　“可怜我投身人世……还未出生就死在了棺材里。”
　　一夕间徐梦远妻子尽陈尸于此，他却到尸骨朽烂时方知。这个事实带来的巨大打击将他彻底击碎，却看病弱的公子呜咽一声，双目圆睁，陡然呕出一口鲜血，夹杂着许多碎块。在徐夫人的惊呼里，渐渐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狐妖冷笑着，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形影：
　　“如今棺材前仇人齐聚，我倒要将这人命债细细来算！”
　　狐魅灵火再度熊熊燃起，将府人包围，他看着火海中挣扎的人们，唇角笑意似乎抱定了要在一旁看戏。
　　正在此时，却听足音沉缓，带着铁链曳地的声音如同星辰碎裂，一步一步向着山上走来。
　　是那一日的紫衣鬼。
　　“九尾妖狐，吾等地府鬼官按旨来收人阳寿，尔等切勿插手！”
　　枝上客“嘁”了一声，不屑道：
　　“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一个冥界鬼官。小爷今天就要在这里了结人世旧债，你且一边儿凉快去！”
　　“你已因执念断送徐梦远性命，切莫再痴迷不悟害人无数入了歧途！”
　　“歧途？”
　　狐妖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夫妇，笑的邪魅。
　　他向面前的鬼官伸出手，轻轻招摇：
　　“我倒要看看，你能把小爷带到什么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