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纪》水璃雪

4、第 4 章

　　四

　　冷雪再醒过来时，听见流水的声音，冰寒刺骨。张开眼时，原来是在一个昏沉阴暗的地宫内，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唯一的一点亮光来自一个少女的掌心。晕黄的烛光，映得她的手掌柔美如玉。
　　那少女见他醒来，脸靥上荡起一个酒窝，轻笑道：“你醒了？”
　　冷雪撑起身来，吃力的道：“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少女微笑道：“你现在在婆罗宫脚下的暗殇地宫之中。是我和爷爷趁那几个妖婆子不在，从地道带走了你。你放心。出了这地宫，你便安全了。”
　　冷雪这才发现她身畔原还站着一个身高约三岁孩童的小矮子。满面虬髯，一头白发，双目却是炯炯有神。莫非，这就是她所说的爷爷？他挣扎起身，说道：“多谢！”
　　小矮子道：“不必言谢。你中了那婆子的合欢真气。原只有素儿的冰元咒可解。我家与婆罗族世代仇敌。救你，让她们遂不了意，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黑暗之中，水流淙淙之声更响。那矮子摸着嶙峋的怪石，自水流中推出一只小船。那少女扶着冷雪坐下，小矮子跳入船中，竹篙一支，小船随着水势，向下滑落，轻快如箭，但听得他哈哈笑道：“这暗殇地宫赖我先辈数代心血而建成，专为偷入婆罗宫窃取其神实所建。果真隐蔽不可言。我和素儿数年来在其中出入，如入无人之境。那些婆子竟茫然不知。哈哈，哈哈。待我神实炼成，我暗隐家族便能一举成名了。”

　　语调中得意非凡。冷雪于这些江湖恩怨，却是似懂非懂。但听得素儿道：“暗殇地宫绵延千里，直通我们居住的翠竹峰。公子，到了那里，素儿再用冰元给你疗伤。”
　　她语调柔和亲切，真是说不出的好听。冷雪心里浮起一阵感激，说道：“多谢姑娘好意。我的伤还行，不碍事的。”

　　冷剑清猝不及防，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敌的那三个女人身上，做梦也想不到柳翠月会对他突袭。仓促间一闪身。三枚银针堪堪自胸前擦过，钉入他右肩之中。他喘息一声，踉跄数步，以剑支地。

　　柳翠月一跃而起，脸上水盈盈，眼中亮晶晶，哪有刚才的中毒垂死之态。那划伤她脸的桃花痕，只给她的面容更添了艳丽之气。冷剑清脸色苍白一片，颤指向她，说道：“你……”柳翠月笑得甜甜的，说道：“我没有受伤，原是骗你的。冷大侠，您太大意了。”

　　冷剑清道：“你和她们是一伙的！”
　　柳翠月点头，又摇头，说道：“本来师父说，要让你进了婆罗宫，再暗算你的。可是我等不及了。我要去瞧阿雪。冷大侠，对不起啦。”冷剑清道：“当真……是琉迟教你来偷袭我的？你……你师父真是琉迟？”

　　柳翠月瞧着他伤痛难言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师父是否便是你所说的琉迟。他诸多安排，一定要让你入婆罗宫，究竟有何用意，我也不明白。不过呢，我不能再拖时间了。得去找阿雪。再迟一步，恐便晚了。”
　　她说着便对那三个女人道：“人交给你们了。我去去便来。”三女只是漠然的点头。柳翠月一纵身，绿裙如一朵飘飘轻云，掠过桃林，如飞而去。

　　小船纵跃如飞，也不知行驶了半久。眼前水波渐缓，却有瀑布的雷鸣声隐约传来。小矮子手按在嶙峋石壁上一阵摸索。轰隆低鸣中，壁上便缓缓开出一条缝隙。暖暖的天光直射而来。面前豁然开朗。他长吸一口气，说道：“到了。”两片石叶渐次分开，将小船放出。

　　眼前是一面碧绿的水潭。潭畔翠竹森森，瀑布垂流，青竹间更掩映着数间草屋。但听得禽鸟低鸣，幽雅自在，真是神仙一般的好所在。
　　那少女将冷雪安顿住下，忽的身躯一阵摇晃，脸色苍白，说道：“爷爷，我不行啦。”
　　小矮子点头，说道：“快将冰元丹服下。去睡吧。”那少女喘息着，服下丹药，未及点头，便身躯一软，倚在冷雪身上，酣然睡去。

　　柳翠月掠过桃源荒境，眼前是一条银色的清溪。清溪对面有曼殊沙华红艳似火。她深知这一条小溪的利害。溪水之寒，直抵千年冰戟。而曼殊沙华，以寒沙紫泥混人之尸毒培育而成，散发出无形之浊气，使人精力大损。行于其中，一旦不支倒地，身体瞬间被栖息在曼殊沙华花下的灸萤吞食。此是婆罗宫的第二道天然屏障。较之桃源荒境的曲折回旋，更是难行。

　　柳翠月默念师父所教的方位，小心而行。才跃过清溪，便听得一阵风起，曼殊沙华起伏。她心中一惊，扭头见灸萤如火，点点飞起。扑鼻的奇异腥香中，有个声音冷冷的道：“小月，为什么不听师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