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纪》水璃雪

3、第3章

　　这桃林重叠，蜿蜒之力竟似势有千里。冷剑清与柳翠月一前一后，踏苔而行。地上落红成阵，灿如铺锦。忽的林深处，传来一阵轻笑声。笑声如银铃，却一波波叠如海浪，起迭传来，初始让人心生荡漾，渐渐的却如震耳裂。

　　冷剑清抽剑。一道银虹窜起，剑啸声若龙吟，瞬间驱散了这靡靡之音。回首见那翠衣少女，脸色潮红，眉间紧蹙，显得极是痛苦。冷剑清手一拂，一股内家真力传入柳翠月体内。他柔声道：“柳姑娘。前方危险，你若力不能行，不必勉强，便让我一人独闯去罢。”

　　柳翠月好容易调匀呼吸，却赶紧摇头：“不，前辈，我一定要和您一起去救冷雪。”
　　冷剑清瞧她眉宇间坚决之色，暗行嘉许，微微点头。

　　婆罗宫主深吸了口气，脸色转为红润，她对红衣妇人吩咐道：“去叫四使三司进来。”
　　红衣妇人施施然瞧了她一眼，喃喃道：“终于想通了么？”
　　她还未走至门口，便听得脚步声飞奔而来。有人推门而呼道：“宫主，宫主……”婆罗宫主眉一拧，叱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也不知道通传么？”

　　那小宫女道：“报宫主。有人闯进桃源荒境来了。右使令我来报。三司已经去迎敌了。”
　　婆罗宫主诧异道：“我桃源荒境的入口是何等隐秘？怎的便有人进来？红姨，你随我去看看。”她回头，又瞧了瞧低落的锦帐，说道：“找个人看好了他。别让他跑了。”

　　红姨笑道：“放心。你的美少年，现在想跑也跑不了。”
　　婆罗宫主瞪了她一眼，却也并未多说，与她联袂走了出去。

　　冷雪迷迷糊糊中，仿佛做了一场极其荒唐的恶梦。梦中，他仿佛是回到了数年前，他一个人无意中离开雪山，闯入一个玉色晶莹的洞中。那洞壁四周，雕刻有无数散花天女。每一个都是那样的超凡超俗，神态各异。他瞧得出了神，站在那儿，便未瞬眼，忽然便入了梦境。

　　梦中，他走到一个极其华美灿烂的天宫。这宫殿四周是无边的花海。香气引人着迷。他顺着白玉镶金的阶梯一层层的走上去，渐渐的眼花缭乱，目眩神迷。走到那宫殿的顶端，眼前随风摇曳的，是一种绿色的奇花。他在尘世间从未睹见。走在花间，他便瞧见洞壁上的散花天女，一个个都活将下来，拉着他的手，在他身旁飞舞。

　　梦境若到这里，无疑是瑰丽而甜蜜的。可一转眼间，他却自云间跌了下来，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待醒来时，却仍是在那华丽的宫殿里，唯一不同的是，有一个极其丑陋的女人，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场恶梦，原是他极不愿想起的。他在那山洞中猛醒，却是因为师父的笛声。他从未见过师父的目光如此凶恶却又着急。他骤醒时，发现自己仍然维持入定之时的姿势，在盯着壁上的天女像。那拈花微笑的，原是一个风鬟雾鬓的仙子，绿衣飘飘，眼波流动，栩栩如生。他瞧了半晌，不舍离去。只觉这仙子美到极至，便是身上的绿色衣裳，亦是世间最美丽的颜色。众天女与她一相映，便如众星捧月了。师父在他耳边呵责他，训诫他绝不可再私自下山。他迷迷朦朦的听着，心中却从此对绿色的衣裳，绿衣的女子，生出了无限向往。

　　只是，那个山洞，他是断不敢去了。不止是师父的命令，也是因为这场梦境的后半部分，实在是太过恐怖可怕了。他连想都不愿再想。可是，现在，为什么又有了那种感觉？挣扎，迷乱，发狂……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涌现。他喘息着，感觉身体像一条失水的鱼，失去了自主的力气。甚至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他想起柳翠月，无疑，这个绝色倾城的美丽少女，是他此刻最牵念的。

　　“翠姐，她会不会来救我……”正思忖着，一只冰凉的玉手伸过来，覆在他额上。紧接着，耳畔传来了一个柔和之极的娇嫩声音：“你怎么了？”这声音如此好听，冷雪浑身一震，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那少女的手掌细腻柔软，触感却如冰玉一般，瞬间驱散了他全身的燠热。

　　他缓缓睁开眼睛来，触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美出尘的面容。肤色如玉，双眸如星。便如滨水白莲般明艳不可方物。冷雪呆了一呆，恍惚间似乎见到柳翠月盈盈浅笑，翩跹而来。但这少女明明身穿白衣，便如一轮被轻纱簇拥的朦胧明月，无限的光艳圣洁。他张了张口，却忽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但见那少女蛾眉轻蹙，眼光柔和中透着关切，仿佛在轻轻的问：“你是谁？”

　　冷雪勉力想要抬起头来，却忽的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冷剑清抬剑，剑芒一闪而过，无数桃花在空中旋转飞舞。他瞧着对面并排而立的三个黑衣女人，冷冷道：“婆罗宫的人？”

　　对方不答，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操控着桃花在空中纷飞不落。这绯色的花瓣，翩翩如天空洒下的红雨，纷扬四散，无孔不入。看来美到极处，可也充满了无限杀机。

　　柳翠月的脸被一片桃花划过。细小的血痕一闪即没。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脸顿时变成了紫色。
　　冷剑清挥剑，纷涌而至的桃花雨，被一道光幕，挡到身后。他退至柳翠月身畔，弯下腰，骈指点向她穴道，止住她毒血上流。尔后自怀中取出一颗药丸，说道：“快张嘴。”

　　柳翠月张开口。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她樱桃小口中射出一排细小的毒针，向冷剑清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