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怅落日》水霖铃

37、章三十六

　　郑珽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他从未遇到如此令人赏心悦目的人，而且是个男人。他歪在床沿端详着对面桌前正在专心泡茶的白圭，他穿着今天日间夫人赵钿送来的一套衣裳，一身月白色云缎长袍，天青色的软带束着一把让人日思夜想的腰身，长发用根带子轻轻挽在背后，便有种自然而然的淡雅闲适。感到有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白圭偏了偏头，果然郑珽在冲他没心没肺地无声笑着。

　　“我夫人手艺不错，衣裳剪裁得挺合身，颜色也衬你的人品。”

　　“你还说嘴！连这白绫子的裤子和鞋袜全都是新的，羞也羞死了。”白圭坐到郑珽身边，将一盏新茶塞在他手里。

　　瞅他一边说着羞一边脸上竟真的微微红了起来，郑珽不由开怀大笑，将那盏茶一口灌了，“等你娶了娘子再说，那时自会有人给你缝衣裳穿。”

　　白圭没理他，嘴唇放在杯沿上小口啜着茶，出神了半晌，才抬头迎上郑珽玩味的目光，挑了挑眉梢，说道：“若我真的去娶妻生子，你会怎样？”

　　郑珽想也没想，伸臂揽住了白圭，“会在洞房时抢人，不过抢的是新郎，全天下最好看的新郎。”

　　“去去，别贴着我。”白圭用了把力气才推开粘人的郑珽，抢过他手里的空杯子，站起了身，重新斟了茶，却并没有端回来，静静站在桌前后背对着郑珽，桌上烛光投在他身上，一圈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很不真实。郑珽看得心上一动，倾了倾身，不由分说舒臂将人带回了怀里，“怎么了？又胡思乱想什么了？”

　　白圭揉了揉眼睛，面上又回复了以往的温和亲切，冲郑珽笑了笑，“今天受了裕儿和初儿的师礼，忽然心里空落落的。两个孩子拜我是为了明白长幼尊卑……现在回思起来，以往教给他们那些孝敬忠贞的道理，竟全都成了浮言。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裕儿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会怎么想？”

　　“所以你说娶妻生子——是真心话？！”

　　“算是吧。”

　　“我不准！”

　　“你也太霸道了，凭什么你可以有妻有子的！”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郑珽伸手指天，做了个起誓的动作，却为白圭一拂袖将手扫进了怀里，攥在心前，“你不用赌咒，我又不信有老天有神仙。我想过了……既然跟着你是我心甘情愿的，那我也没什么好抱恨，如果裕儿知道了，我便如实说给他听，听得懂自然是好，听不懂也无妨，我便说是我死乞白赖地霸占了你，绝不坏你的名头——说不定那会儿你已经称孤道寡了，大颢开国之君就让史官为难，可不好。”

　　“等等，谁霸占谁啊！”郑珽早就将白圭的衣带拽在了手里，这会儿听得他一阵兴起，没等白圭分说便抽开了衣带将人顺势压在了身下，手上动作更多了几分不耐。

　　“这可是你夫人辛苦做的，轻、轻点！”怎么色急成这样，白圭想伸手帮郑珽的忙，却为他将手抓住重重压在了身侧，禁锢着——瞬间两人成了上下相叠无言对视的姿势，呼吸间尽是游絮般的清灵茶香，醒人之饮竟能使人益发倦了醉去……白圭缓缓阖上了眼，郑珽便也松了手上力道，俯下头深深啜饮，“嫩而醇，苦而甘，这哪里得来香叶？”

　　“君山白茶，好生珍贵，所惜你这反贼只知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