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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葬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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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一直只记得喝酒,没吃什么东西,早上起来又爬上爬下的,宝姝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此时吃起东西来更像是饿了几天几夜了似的。
两个人在吃饭这方面投缘的很,都喜欢吃肉,喜欢油腻腻的东西,喜欢咸的辣的重口味的。今天早上买的豆腐脑辣椒放的少了味道也淡,俩人都不乐意吃,全都把目光对准了炸的香脆可口的油条。
于是,两个人吃起东西来就跟打仗似的,宝姝嘴里叼着油条,左手右手还各捏着一根;夜莲捧着还剩下的半根油条,边仔细的嚼着,边凶巴巴的看着宝姝。
就像盯着野兔的小狮子,下一秒就会呲着牙扑上来。
宝姝挑衅的回瞪他,大口嚼着食物,吧唧吧唧吃的特香。
不一会儿,夜莲装凶就装不下去了,而宝姝又最看不得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一软,递过去一根油条。
因为之前吃的太快太急,被油条噎到之后,宝姝又猛灌了大半瓶矿泉水。没几分钟,肚子就觉得胀了起来。
不是周末,宝姝本来早上还有课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是想赖在山上不动弹。
她跑到那片草坪,躺下来,半眯着眼睛,躲开刺眼的阳光。
肚子胀的半死,真要命。
夜莲在她旁边躺下。
和昨天晚上一样,真要命。
她扬了扬下颌,故意不去看他,望天。
天上飘过一朵一朵的云,每一朵都像夜莲的脸,她痴痴的望着,心里晃过无数个画面。
明明从第一次看到他到现在只有几个月而已,可是当那些往事在脑中掠过的时候,每一个镜头都延伸成了那么长。
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好多年,就好像几千年,几万年前的某个时候,曾经不经意的一瞥就让她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是不是每个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呢?忽然间发觉相遇之前漫长孤寂的时光,都是为了能遇见他而做的铺垫?
可是,夜莲他有这么想过吗?
想到这里,宝姝就觉得心里闷闷的,特难受。就算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了他,他也不能理解吧。也许他都不会觉得那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他会以为那跟拥抱,拉手,还有亲吻,都是一样的事情的吧?
真要命啊,又不能跟他说。
“天上白云像朵花,夜莲是个大傻瓜。”她喃喃出声。
“啥?”夜莲眨着眼睛,不解的问。
“我说,”她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嚷出来,“夜莲是个大傻瓜!”
说完,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气鼓鼓的就要下山。
“姝姝,姝姝,”夜莲跟在她后面,追着问,“怎么了怎么了?
宝姝踏着重重的步子向山下走,走了没两步,又扭回头去,瞪着夜莲吼:“衣服给我!”
夜莲愣了下,然后又巴巴的去把那件紫色的袍子捧回来。
宝姝一把拽过袍子,抬脚要走。
“姝姝,姝姝。”他又在她身后弱弱的叫她。
“干嘛?”她回头,语气不善。
“那个,那个,”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冲着她,很大声的说,“昨天,昨天的事很开心!”
宝姝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哼”了一声,转回头去。
“还有,还有,”她听见少年在她背后又喊,“那个,那个不要和别人做!”
她扭头,看见少年站在那儿,吼得声音老大,面红耳赤的:
“除了那个,也不要和别人拉手,抱抱,也不能亲亲!我,我,我不喜欢昨天晚上那个把你带走的人!”
他说的是生活部的师哥吗?
“总之,就是不可以,我不喜欢!”
他说完又眼巴巴的望着宝姝,等着对方给他肯定的回复。
宝姝面上热得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抱紧怀里的衣服,憋了老半天,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最后,她瞪了他一眼,转回身去。
“小爷,小爷要你管?!”
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跑去。
下山了之后,宝姝没有马上回到学校。
她抱着夜莲的袍子在山脚下转了转去,最后,在林子里找了棵直径有两米柳杉,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兢兢业业的挖起坑来。
一边挖还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正是多雨的季节,后山的泥土湿润柔软,不过半个小时,宝姝就挖了个规整的坑,把怀里的袍子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填上土,还不放心的用脚踩实。
很多年以后被曜日囚在幽冥的时候,宝姝也会时不时用这些回忆打发时光。
就好像夜莲是那七仙女,她是一身蛮力的放牛郎。董永偷了小七的羽衣,便可以藏住她一辈子,小七便再也回不到天上去了。
可故事里,董永和小七终隔银河两端,每逢七夕才方得一次相见。
而她,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上午的专业课,老教授的ppt做的黑白相叠,整个教室死气沉沉的好像灵堂。宝姝趴在桌子上,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旁边是室友低声聊着谁跟谁谁的八卦,她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好想早点下课。
好想早点回到后山去。
好想现在就看见夜莲。
她抱着怀里的书包,下巴枕在书桌边缘,呆呆的想。
好不容易熬到胡子一把的老教授开始大手一挥,宝姝就像是被上了发条似的,嗖的就冲出了教室。
到后山经过埋衣服的地方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顿,蹲了下来,脸贴在那棵树上。宝姝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她只是静静的靠了一会儿,便又站起来,哒哒往山上去。
等到了那片林子外面的时候,她捧着饭盒,抻着脖子张望了老半天也没看见夜莲的影子。
她正打算再次扯开喉咙喊他的名字,却隐隐看见林子里不远的地方,枝叶重叠之间有一片鲜红的衣角。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探着头,生怕惊动了树上的“东西”。
离得近了,她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穿着样式和夜莲的那件相仿的红衣,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和夜莲的一样长及膝盖。那人蹲在树上,宝姝仰着头,觉着脖子酸了,眼睛也被阳光刺得不舒服。
突然,那人转过头来。
正午的阳光下,那张雪白的面孔漂亮的像西洋的雕像。少年十七八岁的光景,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的看上去都扎人。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宝姝,里面仿佛有淡淡的金光暗暗流动。
同样是会让人赞叹的面孔,夜莲的是不染尘世的美,而眼前的这少年更多的是嚣张到极致的漂亮。
宝姝呆愣了片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