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许好好

11、仙凡（上）

　　三界三方，是天帝创世之后，广义上对这个世界的统称。

　　所谓三界，便是九天，下界和幽冥；三方则分别指莲台，蓬莱以及青丘。

　　自下界天光尽处，有有云梯九级，是谓九天。从一重天到九重天，自小侍至上仙，这世间所有的仙人都按品阶在这九重天居住，只除却一人。

　　相传天帝有九子，均为自身血肉所化。前八子分别化作日月星辰，山川草木。最后天帝的用美德创造了第九子，并将全部神力灌注于其身，天帝归元后，唯一以肉身现世的九子被众仙尊为仙君，独居莲台，统领九天。

　　天帝九子，其名夜莲。

　　不同于蓬莱的飘渺和青丘的妍丽，莲台之美之所以不为世人所知，主要是因为其神秘与所象征的威严。

　　这里的主人，是九天至高无上的仙君，是尽享天帝宠爱的仙者，是这三界三方最最顶尖的人物。

　　芙蕖为身，碧水为骨，流云为裳，清艳如霞，步步生莲。

　　原来，这莲台再美，因着仙君夜莲，便也让人嚼不出半分滋味。

　　宝姝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周围都是陌生的景致，她躺在一张硬的硌人的床上，望着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天花板，绿莹莹的一片，煞是好看。

　　她支起身子，酸痛的感觉涌上四肢百骸。顺着阳光泄进窗子的角度向外望去，窗外是一汪清池，像T大后山的泉水一样。

　　不同的是，这池子里铺着密密的荷叶，雪白的莲花在碧玉一样的叶子间探出花苞，晶莹剔透，如同由水晶雕刻。荷叶之间露出汉白玉的九曲桥，弯弯折折，隐在其间。

　　一切美丽的虚幻，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她从床上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自己的身上正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裙，样式和夜莲之前的那件紫色的袍子相似。

　　那件素白的衣裙似纱似锦，柔滑轻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宝姝带着三分疑惑，三分好奇，三分恐慌，四下张望着。

　　那张硬邦邦的床和天花板一样也是绿莹莹的，像是用上好的碧玉雕成，其中暗含光华。

　　只是怪硌人的。

　　宝姝在心里偷偷埋怨了下，床下没有鞋，她只好赤着脚，小心翼翼的在屋子里迈着步子。

　　地板是透明的，可以清晰的看见房子的下面有清澈的池水，偶尔有鱼儿摆尾游过，荡起一丝丝涟漪。

　　这倒是别有情趣。

　　脚下是不知道玻璃还是水晶的地板，凉丝丝的冰着宝姝的脚心。

　　屋子没有门，只有藤蔓似的植物垂下来，门口的地方有几缕阳光透过翠绿的藤蔓照射进来。宝姝轻轻的掀开那层门帘，外面天光大好，直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丛丛荷叶之间有一片幻影一样的重紫色，宝姝眯起眼睛，却看见那片紫色像是一朵轻柔的云，向自己的方向飘了过来。

　　“姝姝！”

　　被迎面而来的人抱了满怀，宝姝整个人还有点晕乎乎，向后一踉跄，扑通一声仰倒在地。

　　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痛的宝姝快掉出眼泪来。

　　“姝姝，姝姝！”夜莲像小狗一样趴在宝姝的身上，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姝姝你醒啦……”

　　门口垂下的藤蔓柔柔的披在夜莲的身上，门外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宝姝望着那张纯净如同婴儿的脸庞，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像，离上次这样看他隔了有几百年那么远。

　　那些恐怖的记忆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噬人的恐惧，刻骨的疼痛，深深的绝望。

　　那个从地狱而来的红衣少年，那些燃烧在她身上的灼热火焰。

　　还有那无边的黑暗，以及透进来的一丝天光。

　　她望着夜莲，静静的望着他，然后突然搂住他的脖子，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夜莲，夜莲。

　　夜莲，夜莲。

　　多少次我就这样在心里深深的呼唤着你的名字，用或是柔情无限，或是喑哑撕裂的声音，仿佛你的名字能化成无限的勇气和信心，穿透时空亘古而来。

　　这是你给我的坚强。

　　少年静静的回抱住怀中的少女痛哭，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笨拙的给她自己的安慰。

　　“姝姝不哭，姝姝不怕……”他温柔的好像春水，风一拂便能化开，“姝姝不怕，我在哦，我在哦……”

　　宝姝的哭泣像是一种发泄，也像是在表达一种莫名的心安。她紧紧的攀附住那个曾经让她变得坚强无比的少年，像一株攀墙而上的植物，如何也不肯撒手。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一切的苦难还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开始，不知是命运蹉跎，还是为日后浴火而出。

　　情关苦，情关苦。

　　不道情难只道苦。

　　后来宝姝才慢慢了解到，这里是夜莲一直生活的地方。

　　有个很美的名字，莲台。

　　这里和宝姝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一样，有日升日落，有四季轮转，唯一不变的是这里有着永世不谢的莲花，铺满整个莲池。

　　夜莲住的屋子一半浮在莲池上面，一半架在岸边。屋子一边是没有边际的莲池，其间通着九曲浮桥，桥上岔路纵横，宛若迷宫，不知尽头；另一边连着片桃林，同样一眼望不到边。

　　问夜莲是哪里，他也支支吾吾半天讲不明白。宝姝要回学校，他却又拧着性子不肯。

　　“等姝姝伤好了，我们就回去，现在姝姝不能动。”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居何处，不过从现在的种种迹象看来，这里必定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联想起那天红衣少年的不可思议之处，宝姝心里也有了决断。

　　虽然之前就有想过，可一直在有意的回避这样的问题。

　　夜莲，和自己，果然是不同的。

　　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衰草。

　　她闲时便在桃花林里静坐，脑袋里不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那么夜莲住的地方，也一定是仙气缭绕的宝地，想来对自己的伤势也是极好的。

　　当然，这并不是夜莲留宝姝在这儿的最重要理由。

　　自那日醒来之后，宝姝体内的业障之火就已被清除的一干二净，腹脏的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虽然身子来有些虚乏，但也无大碍。

　　可是随后而来的情况，竟然让谁也没有想到。

　　醒来后的第二天，宝姝的身体里面出现了一股莽撞的气息，在她的胸腹中乱窜。宝姝痛的打滚，夜莲看着心里更疼。发作时，他都会拥宝姝在怀里，再用自己的力量细细的梳理她体内的气息。

　　最终将那股气息化入气海。

　　再隔一日后，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

　　夜莲找不到气息的源头，也无从根治，常常跟小孩子似的，宝姝疼的哭，他抱着她也跟着哭。

　　后来有一次夜莲失踪了整整一天，回来的时候，满脸的戾气。

　　那天晚上宝姝发现他衣角溅上几点暗沉的痕迹，竟似干涸的鲜血。

　　但是她还是什么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