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苍穹，墨染时光》端木紫怜

6、第 6 章

　　唐婉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闺房，原来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到这里，没想到造化弄人。房间里的摆设都没有怎么变化过，唐婉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愣愣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双眼失去的聚焦的东西，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前方。

　　唐婉啊唐婉，三年前你坐在这里，是一位待嫁的小姐，而如今，你只是以为别人不要的弃妇。所有的一切，看似都仿佛回到了起点，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唐婉，你真是没用，明明说好了不再流泪，怎的泪水越流越多？
　　唐婉抬手给镜子中的那个人擦眼泪，可是怎么都止不住，心烦意乱之际，直接将台上的东西砸了过去，指着镜子中的影，大声哭喊道：“听到没有唐婉，你别给我掉眼泪！”
　　看到小姐这番模样，柳絮明白小姐心中的苦，看到小姐如此撕心裂肺的模样，柳絮再也忍不住了，扑了过去抱住唐婉：“小姐，您别这样，别这样……您要是觉得心里不好受，您就打柳絮，别再这般伤神啊。”

　　“柳絮，我就是想告诉镜子中的那个人不要流泪，为什么她就是不理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务观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此刻的唐婉已经泣不成声。面对陆游递上的休书时，她没有流泪；面对路人的指指点点与各种指责时，她没有流泪；面对爹娘的责备时，她也没有流泪。但是，当她看到镜子里回不去的自己时，唐婉再也忍不住了，心伤，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她才二十岁啊……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唐婉没有迈出房门半步，饭也没有吃几口，整个人消瘦得厉害，她手抚着陆游赠予她的画，嘴角仍然是一抹温柔的浅笑，画中的人，笑语盈盈，形似，神更似。
　　那是一幅怎样的美景啊，碧湖，假山，鲜花….美不胜收，唐婉心下一动，唤上柳絮：“我们出去走走吧。”

　　几乎不用睁眼，便可以来到这个万般熟悉的地方——沈园。唐婉轻轻地靠在曾经两人最爱的亭子中，仿佛这里的一切仍然残留有他的味道。她闭上眼，感觉仍然靠在他的怀中。
　　外面突然变得锣鼓喧天起来，人们的喝彩声不断，“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么热闹的声音了，柳絮，我们去看看吧。”唐婉同柳絮一同走出沈园，发觉原来是娶亲的队伍，唐婉不停的想办法往前走，想看到更清楚一点，看向远方的柳絮突然脸“唰”地白了，她死死地抓住小姐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小姐，我们会去吧，不就是娶亲吗？无甚好看。”
　　唐婉却丝毫没把柳絮的话放在心上，以为柳絮认为自己会触景生情，她转头笑笑：“好久都没有这么欢喜过了，回去做什么？我还准备好好瞧瞧这新郎的……”当唐婉再一次看向迎亲队伍时，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依然是一袭红衣，依然是骑着高头大马，依然是玉树临风，笑意绵绵望着人群，当年的他，迎娶自己时，大概也像今天笑得这般灿烂吧。而如今，她却只能站在茫茫人海之中，以一位弃妇的狼狈模样，看着他。他的未来，没有她得存在，应该会过的更好，她不会再是他的羁绊，他的绊脚石……
　　只是，现在的他，还是当年的他吗？
　　明明阳光灿烂。可是唐婉却感到了刺骨的寒，直直冷到了身体的最深处.
　　“柳絮，我有些个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恩，小姐。”

　　回到家里，唐婉直接进了爹娘的房中。
　　“爹，娘，女儿想好了，就嫁给赵公子。”唐婉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说道。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眼底深深的苦涩。
　　“乖孩子，你自己想通就好，想通就好。”唐母一听女儿终于松口，不由得喜上眉梢。这一个多月来，虽说唐婉的身份已经不如从前，但是提亲之人不在少数，赵家更是大下聘礼，可是无奈那丫头说什么都无半分言语，唐母生怕女儿还依旧对陆游念念不忘。这下倒好，这孩子终于走了出来。
　　“爹，娘，若无事，女儿就先回房了，”

　　这一个月来，自己拒绝的无数婚事，她就这样坚持着，唐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着什么。或许那所谓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自己却把一切都压在心里，不敢去深想，不敢去面对。而今，在心底那个深埋不愿再想起也不远忘记的他，在今晨满目喜庆的红光中。消失殆尽，她终于从自己编织的那个梦境之中醒来，大抵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吧。
　　曾经的自己，把缱绻意识当成了相爱一世，向往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切烟消云散。呵呵……天长地久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啊。

　　唐婉第二次披上了嫁衣，浩浩荡荡的人马到她家来迎亲。在花轿的上下颠簸之间，唐婉恍惚觉得，这仿佛时自己的第一次婚礼，前方的男子，意气风发，温润如玉，微笑着用整个生命来接纳她。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唐婉在花轿中傻傻的笑了，眼中滑落的液体，打湿了手中的罗帕，落下一个又一个深红的印记。
　　唐婉没有想到的是，在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一位男子，身着青衣，手执折扇，望着那花样繁复的花轿，神情复杂，执扇的那只手用力得将手的骨节都显露了出来。唐婉直觉这轿外有什么在看着自己，顾不得喜婆开始的叮嘱，扯下盖头，兀自掀开了窗帘，就这样，她的双眼对上了另外一双凝视她的眸子。
　　痛苦，挣扎，感伤，无奈……她看到了陆游的目光，他呆呆地望着她，眼中泄露的太多的情绪，一览无余。唐婉心里一惊，连忙将帘子放下，盖头在她手里被绞成了麻花，她一时间，心乱如麻。
　　唐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唐婉，如今你即将成为赵士诚的妻，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想他？！她一咬牙，将盖头重新盖在了头上。罢了，罢了，曾经的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不会再有了，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不再有陆游两字，她的夫，只有赵士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