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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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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和五毒教是近邻,虽不至於水火不容,但他们之间的关係却不见得会融洽到哪裡去。同為蜀中门派,这两门派可以说是各具特色各有千秋。虽然大家都表明不过问江湖事,却不代表江湖人就会放过他们拿他们来做文章。
一个以杀人為职业,而另一个则以养蛊為生,两者都称不上名门正派,虽不至於人人喊杀,却因為这两门派的职业特性,硬是让中原人对他们退避三舍,尤其是五毒教,那一身的本领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蛊為百足之虫所养,不单止具有毒性,同时更能掌控生死。五毒教补天一脉更是善於使用生死蛊,瞬间让人起死回生那完全就是举手之劳。不过在这之中却有一个非常必要的条件成立才能生效——凤凰蛊只能用在活人身上。如果对方从一开始就是死人,那麼他们就没可能享受到起死回生的待遇了。
当然,五毒教的本领本来就只是这麼简单而已。但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已经摸清凤凰蛊的效用时,武林之中却出现了一个真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五毒教弟子。於是武林震动,那些有著绝世武学但却已经仙逝了的武者的亲人一下子全都走进了江湖,不為别的,就為找到这位改命消灾的神医。
儘管无人知晓其姓名外貌,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救活了一个又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而由於他频发地传出各种各样的传闻,於是在他再一次地救活了某个人的时候,他的外号也终於传入了江湖人的耳中——圣手修罗。
在救人的同时杀人,在杀人的同时也依然毫不犹豫地把死人救活,於是,他的名号就这麼传播开了。
闕邪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人口中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本意,看不顺眼的就杀了,觉得应该救一下的时候就搭把手,一路上他就是这麼又杀又救地走来的。而至於所杀的人到底是好是坏,所救的人是否真的值得被救,他从来就没去思考。善与恶至於他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而救了这个人或者是杀了这个人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也从来都不去深思。
自从师傅死了之后,他的生活就是这麼浑浑噩噩地维持著,不会过於平淡也不会过於热闹,反正就是这麼得过且过地过著。再加上他人不能说话,所以就更不会与人接触。也他这近乎于孤僻的德性,所以每次把人救活之后都从来不去过问所救之人的事。然后直到某一天,追杀他的人越来越多了,他才开始有所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以致最后面临著负伤跳下悬崖的局面。
要是别人问他都救过谁,他肯定会以一个摇头的动作来回答这个问题。走过的路这麼多,看过的人这麼多,而救过的人也同样狠多,这样的事情如果每一件都要记住,那麼人活著就实在太累了。所以他从来都没去记住他到底都救过谁杀过谁,而相对的,也从来都没有人可以从他身上得知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於是问题来了。
君无争,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那傢伙到底是怎麼知道他叫闕邪的?
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天空发呆,闕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度过了一个早上。
外面路人的喧嚣早就传到了他耳边,而身处环境的气温也早就没有了当时在沙漠中的酷热难耐。应该是客栈的房间裡一个人也没有,虽然不知道睡了多久,但身上的伤口已经在痊癒这一点就已经狠好地说明他其实早就可以下床走动或打开门走出去。
明明是可以轻易做到的事,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从醒来开始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并不是说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也不是说他没有想运动一下的想法,只是那些本应该轻易做到的事,对於此刻的他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并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他——根本就无法离开。
累死了。
闕邪看了看自己的手,只是简单地握紧拳头,都感觉不出一丝力气,这让他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变得更為难看,紧皱的眉头看起来怎麼都舒展不开。
任人摆佈什么的,从来都不是他想要遇到的事。对於闕邪来说,无法说话就已经让他烦躁得狠,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凭自己的意志操控,那他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一生最讨厌的事估计就是身不由己了。
至於君无争下在他身上的药或者是毒到底是什么他到现在还研究不出来,虽说对身体危害不大,却成功地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因為这个药,他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吃力,而要想离开这个房间,光是爬下床就可以花光他全身的力气了。所以他才会坐在这裡一动不动,他猜不出这药效到底能持续多久,但至少,短时间之内,他要想离开这裡,是完全办不到了。
从醒来开始他就觉得精神不错,但相对的,身体却累得厉害。光是把睡姿改成坐姿这个过程就花了他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他想要走到门口,光是这几步路就够花他一整天的时间了。而这个时间要是君无争回来了,那麼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无用功。
所以他乾脆就什么都不做,等人回来后再看情况要怎麼做。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药啊?
闕邪又试著握了握自己的手,同样是动作缓慢没用什么力,但只是这麼简单的一下,却已经让他觉得全身无力了。
这药的效果比传说中的化功散还要厉害,有这种药为什么不用在更厉害的人身上而用在他身上啊?这不是浪费吗?
他闕邪何德何能让人费这麼大的功夫就是为了救他然后困住他?
原本就无聊透顶的闕邪现在更是无聊到了想发疯的状态。
虽然他不是一个好动的人,但不好动不就代表他就能忍受一直不动。他是一个哑巴,不说话没关係,但他不是残废,一直坐在床上不动是人都会受不了的。
也幸好他今天没喝水也没吃任何东西,否则要是突然想上茅厕那估计会变得比现在还要惨。
闕邪不由得在心中庆倖自己的身体比别人要好痒得多,即使饿几顿饭都没所谓,反正他体质够特殊,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人。
啪嗒
就在闕邪想著要不要再躺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床底下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响声。
听到声音的他第一反应是伸手拿放在床边不远处的笛子,只是他的手才刚抬起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咕嚕嚕地从床底下滚了出来。
啪嗒啪嗒
像圆球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突然停住不动,然后是奇怪的机关啟动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从这团圆滚滚的东西身上传来。就在闕邪思考“这该不会炸弹吧”的时候,机关啟动的声音终於停止了,然后下一秒,一隻意想不到的动物身影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首先是两片树叶形状的耳朵,然后是凸出来的鼻子,短短的四肢,当闕邪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圆滚滚的东西最后变出来的动物时,有那麼一瞬间,他都想倒头回去睡觉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早上好,中午好,你好,我叫竹简。竹简我萌萌圆圆的而且还会飞哦!】
“……”
这情况谁来给他解释一下?
闕邪看著那隻唐门特有的机关小猪,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决定倒头闭眼,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就说以他的警惕性床底下有东西他不可能发现不了,闹半天原来是机关小猪。这东西到目前為止还没有听说过它会揹炸弹丢飞刀,应该是无害的才对,放著不理会也没有关係。
反正是无生命精巧机关製作出来的东西,这麼小的一个裡面也不见得能放个炸弹。这东西估计是那个君无争离开的时候留下来监视他用的吧!
反正他对这东西还真没半点想法,而且唐门的机关他听过却没碰过,这种时候不去理会它才是最好的选择。
躺下之后,闕邪转头看了那隻小猪一眼,明明是没生命的东西,却彷彿是有灵性的小动物般在他看它的时候居然会跟著抬头回看他。那双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黑色眼睛在抬头看他的时候非常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脸。不朦朧不扭曲,就好像它正在认真地看著他似的。
被一隻没有生命的机关小猪这麼看著,闕邪下意识就愣住了,然后狠快,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卡擦卡擦几声清响之后,闕邪还弄不明白这到底是要发生什么事,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笼热腾腾的蒸包。圆滚滚的包子就像那隻机关小猪一样,白白嫩嫩的,看起来非常美味。但面对著这笼包子,闕邪却没有任何反应。
因為他被吓到了,那笼包子居然是从机关小猪的身体裡面蹦出来的。那打开的后背伸出来的机关手,怎麼看怎麼觉得奇幻。而这时,闕邪才真正地意识到,唐门的机关,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麼简单。
谁说它们不能揹炸弹的?连这麼大一笼包子都能塞进去了,炸弹什么的根本就不成问题。
【主人说过,醒了就要好好吃饭,吃饱饱之后要好好休息,好吃好睡身体好,这样身体才能早点恢復到最好的状态!】
“……”
【所以,热腾腾的包子,吃!】
“……”
我觉得我需要倒头回去再睡一会。
闕邪看著举到自己面前的那笼包子,热腾腾的蒸汽正说明它们都是新鲜出炉的。但这包子明显就是刚从机关小猪的身体裡面蹦出来的,这所谓的新鲜出炉……还需要好好考究。
就在闕邪正犹豫著到底要不要伸出手时,房间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当门打开的时候,君无争那犹如鬼魅即使睡著了都依然阴魂不散的声音也跟著传了进来。
“我回来了。竹简,人醒来没有?”
不知出去干嘛了的君无争一边走进来一边随手把门关上,刚抬头看过去,正好就对上了躺在床上面朝外看著的闕邪的脸。然后机关小猪那笼包子也随之被注意到了。
“……看来是醒了。”
说著,被面具遮住了一半的嘴角微微挑起,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君无争看到自己的时候心情莫名地好像狠不错的样子。但原因到底是什么,闕邪却不想太过深究。
真想眼睛一闭就能瞬间睡回去,这样就能当自己没看到君无争那张该死的笑脸了。
看著那个慢慢走近的身影,闕邪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理会那隻机关小猪,要是不管它,说不准在君无争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睡回去了。
马车上的那一幕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也因為那让人尷尬的经歷,在面对君无争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如果可以,能永远都看不到他就更好了。
说到底,闕邪这个人,其实就是一隻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