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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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好奇，愤怒，嘲弄……
带着各自情绪的目光，无一例外的落在突然从人群中走出的两名女子身上。
她们身着似火焰般绚丽的红裳，红得璀璨，红得迷人，风儿一吹，裙摆便开出大朵大朵的红花……
她们不是别人，正是阿水和风舞。
“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在此放肆！！来人——”太祝怒不可遏，一挥手，场中立刻涌出数名护卫，不由分说便将二人制住准备往殿外带去。
阿水尚未明晓发生了何事，就瞧着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向她冲了过来。她登时吓得打了个哆嗦，捂着耳朵惊恐得大声叫嚷到：“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我们只是来献歌的，来献歌的——”
神殿中岂能容得下这般吵闹，其中一名大汉一把捂住她的嘴，拖拽着支支吾吾的她向外走去。
这场闹剧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众人并未多加留意，转眼又被盛典给吸引了去。
太祝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真是虚惊一场，所幸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他谄媚的对着世子叶华年笑道：“世子，该进香了……世子……？”
叶华年动了动唇，轻声道：“住手……”
太祝心中疑虑，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又凑近了些，忽而听到世子大声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怒吼吼得太祝官心里一慌，一个踉跄，险些从神坛上掉了下来。虽不明所以，依然对着下方不住挥手道：“住手，世子让你们统统住手啊！”
神殿之中一片寂静。
一个巨大的疑惑挂在众人心头，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神坛上的那个少年，他们看着他，妄想从他的嘴里再听到些别的只言片语。可叶华年只是呆呆的望着被暂时留下的那二人，好似丢了魂一般。
没有人知道叶华年此刻的心究竟跳得有多快、跳得有多重。
方才少女清脆的声音，熟悉得在他的心头猛烈一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下方那被大汉拉拽着离去的身影，纵然她的面上覆着轻纱，可身形容姿却渐渐同记忆中那人重叠。
是她……是她！！
疑虑变成肯定，又转为疑虑！
叶华年下意识的转而看向身旁的母亲，却见徽羽夫人带着微微笑意，静静的看着这一出闹剧，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可恶……”叶华年捏碎手中的线香，忍不住低咒。
他快疯了！他真的快被母亲给逼疯了！母亲究竟想做什么？！阿水出现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偶然。可母亲现在平平静静的样子，令他不安，令他惶然！他想撇下一切冲下去救出阿水，可他怕，他怕极了他的母亲……现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仿佛又回到阿水被带走的那一夜，那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窒息！
迟迟未见世子再下令，太祝官有些摸不清情况。他细细一瞧，见世子虽焦虑不已，却又不住的打量着身旁冷静自若的徽羽夫人。
莫非——世子明显是不满于现在的情形，却又不知为何忌惮着徽羽夫人，而徽羽夫人对自己下的驱逐令却并未表示有何不妥……
这下可如何是好？
一来二去，着实让被夹在二人中间的太祝官进退两难。
“够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声音虽低沉，却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太祝官松了一口气，回头一望，喜不自禁道：“丞相大人！”
丞相方衍，就这样慢悠悠走上前，他的每一步都沉着冷静，波澜不惊。
夜戍国人尚玄色，偏只他，总喜穿着一袭素白。不过为了配合今日的祭典，特意在白衣外配了一件玄色的皮质外袍，腰间金黄色的环佩流苏随着他的步调摇曳。这一来，更衬得整个人狂傲不羁。
他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被那冷冽的眼神一盯，竟让人惧怕得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可偏偏就出了阿水这么个意外——阿水这傻子看着突然出现的方衍，竟看得忘了挣扎，甚至是合不拢嘴发起痴来。
被这样直白白的盯着，方衍漆黑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悦。
方衍其人，炎阳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凡听过方衍这个名字的，都知道这个名字背后所蕴藏的涵义，他是权力的象征，更是残暴的代名词。就连方衍自己也晓得背地里人们管叫他修罗恶鬼，由此，对他的憎恨和恐惧可见一斑。恐怕城中胆敢直视他的人，还真是所剩无几。因此，从方才起就一直直视着他的这名少女，着实让他想不注意也难。
方衍微微打量一番，这少女覆着面纱，浑身上下并无特别之处，观其的言行倒是更向是个傻子。不过……却是个被世子叶华年所担忧的傻子。思及此，方衍不动声色的暼了暼叶华年，心中突然变了主意，薄唇微微上扬道：“既是国祭，寻常百姓亦有献礼的权力。若太祝大人依然觉得不妥，就由这二人为引礼，再由太乐令所执乐司进献正礼。”
方衍的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晰透彻，面对真正有权力的强者，太祝亦不敢抗令，忙不迭的点头应好。下方的护卫见状，遂松开对那二人的桎梏，低头告退。
该做的事，既已做完，再转过身后，方衍对着叶华年淡淡点头。
叶华年却是百般滋味如鲠在喉，连表象功夫都不舍得再做，匆匆别过脸去。
方衍心中只觉得好笑，只当他是小孩心性，并未过多在意，正欲走回队列，下意识里却总觉得有一股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他双眉微蹙，回身望去，四目交汇，恰巧缠上了阿水直直的注目——那傻子，一直双目呆滞、嘴唇微张的痴痴盯着方衍，怕是现在连自己身处何地要做何事都忘了去。
方衍微愣，被那样直白清澈的眼眸注目，冷硬沉寂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烦躁。
“阿水！你还愣着干什么？！”风舞推了推呆愣的阿水。
“啊……？”阿水转过脸的呆呆望向一脸恼怒的风舞。
风舞急切的压低嗓音道：“献歌！献歌啊！！”
“献……歌？”这两个字瞬间在阿水脑袋中炸出一片清明，“献献献歌？！”
现在她总算回了魂，忆起今夕何夕。再望向高台，那令她看得痴了的俊美男人已寻不见踪影，这让她心中不免一阵失落，可失落的同时，疑惑的感觉却越来越浓——为什么……她只要一看到那个人，就会心跳加速，移不开眼……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过现在的情形已容不得她在多想，风舞已举起鼍鼓【注释①】轻轻一击。
祭祀之中，多以鼓声为献礼伊始，鼓声象征着春雷，象征来年的丰收。太祝虽同意了阿水同风舞的献乐请求，却依然戒备生怕再多生事端。不过当听到这一段精妙绝伦的鼓乐声后，太祝渐渐放下戒备，陷入风舞拍打得十分动听的鼓乐之中。
伴着鼓乐声，阿水端好身姿，红唇微启，空灵的歌声在空中散开：
月初皎兮，佼人撩兮，
舒悠纠兮，劳心悄兮。
月初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骚兮。
月初照兮，佼人燎兮，
舒天绍兮，劳心惨兮。
那犹如天籁的歌声飘渺而来，初时千回百转，宛若莺啼，继而似和风细雨，又似云霞遮月，隐隐约约之间，透人心扉。
吟诵声渐渐清晰，由缓转急，由淡转浓，越发高亢嘹亮，响遏行云之际戛然而止！余音绕梁，悠悠然似漫步云端……
“大胆！”这厉声一喝，让沉醉在歌声中的人们恍然惊醒。
但见祭典之上从未开口说过半句话语的徽羽夫人，此刻一副盛怒的模样，涂抹得鲜红的指尖直直指向下方错愕的二人，“国祭庄严，容不得半点差池，此次祭祀更是为久病在床的国主祈福！如今你二人在祭典上高唱靡靡之音，简直伤风败俗！来人，将她们二人就地正法！”
阿水心一惊，明明就是徽羽夫人叫她们这样做的，怎么反而第一个下了杀令的恰恰又是她？！
“不……夫人……不是……”心中越是焦虑，阿水越是讲不清话，她甚至打算拉着风舞妈妈一块冲上神坛，和夫人当面说道。
可她回过头来，见到的却是风舞被利刃刺穿的一幕。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厉声尖叫：“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阿水心中一痛，急急呼道：“风妈妈！！”也管不得四周拿着长枪冲上前来的侍卫，就要往风舞那奔去！
“阿水！”情急之下，叶华年忘记和母亲的约定，低声疾呼出她的名字，更是妄图冲下去救出阿水。
一只手不偏不倚拍在叶华年肩头，按捺住他的焦虑之火。
只听得方衍那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此情此景，世子若是出面，必定和此事脱不了干系。若是有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世子，岂不是反倒中了敌人的奸计。还请世子稍安勿躁，卑职会派人将她二人救下。”
方衍的声音，奇异得让叶华年浮躁的心安定下来。他知道只要眼前的这个男人说得出，他就一定能做得到。
“你看……她们已经没事了。”方衍又道。
叶华年眨了眨眼，不知是在何时，情形已瞬息万变！
只见方才出现的侍卫不知何故全都倒在地面，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恐怕在二人说话之时，方衍派出的人就在不知不觉间将侍卫全部解决。而阿水和风舞，一个已倒在血泊之中，另一个跌倒在地，向那血泊之中的人爬去。
这一幕，让叶华年心中无端生出百般滋味，而其中对方衍的惧怕……占去了大多数。
方衍又道：“世子殿下，该下令了。”
叶华年不是笨人，自然知道此时该下什么样的命令，方能保住那人。
他向前一步，压制住声音的颤抖道：“将这二人压往囹圄大牢，即日起由方丞相审查此事！”
血……顺着长枪的尖刃一滴一滴坠下……
跌倒在地时，风舞仍惊圆了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某一个瞬间，让她瞧见了徽羽夫人浮于面上转瞬即逝的微笑……
风舞的心顿时清明。
原来如此啊……这也是为什么徽羽夫人不将她们直接安排混入舞姬的缘故……萦玉口口声声说着夫人不想要阿水的命，却没说过不要她风舞的。
夫人这一步棋下得着实妙哉，先让自己主动扰乱祭祀大典，接着再以治乱的名头当众杀了她，将她这个唯一知晓内情的变数给铲除，彻彻底底的断掉夫人自己的嫌疑，毕竟也只有死人才永远开不了口，将她所做的那些事全都抖落出来。呵呵……妙，真是妙……
风舞一笑，肺气立即顶了上来，含在口里的血随着咳嗽喷溅而出。
“风妈妈？？风妈妈！！”阿水吓瘫了身子，哭喊的向着风舞爬去。
风舞转头望向阿水，见阿水满面泪水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一瞬间，又失笑出声。
这傻子，她平日里对她又打又骂，昨夜险些将她砸死，现在反过来她却在担心她的安危……这普天之下，除了痴儿，怕是再也找不到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了。
还真是……傻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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