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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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些的时候，下了一场细雨。
雨点打在方衍窗前翠绿的竹叶上，渠成一团水滴，顺着竹叶的叶茎翻翻滚滚，终于跌落到窗台上的青花瓷盆中，惊得盆中的几尾金鱼四处逃窜。
此时的方衍，正在屋中练字。他身着常服，一头长及腰间的青丝用白绸随意系在身后，远远看去，清冷绝尘俊逸非凡。
提笔，落点，走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一会，苍劲有力的“帝”字跃然纸上。
将镇尺放置一旁，方衍将这写着“帝”字的宣纸举起细细端详，满意的微扬唇角。
字是好字，能写出这字的手必定也不俗。
他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是一双相当漂亮的手。可这双手，确是许多人的梦魇，他们惧怕他，却更惧怕他的这双手——心狠手辣，只手遮天这样的词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他这双手，曾写过许多弹劾朝中大臣的奏章，已害得许多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为了打压他的肆无忌惮，御史大夫顾青臣集结了一部分反对势力与之对抗，从此二公之间的争斗拉开帷幕。可偏生才斗了两年，轩帝却突然抱恙，卧病在床。方衍也仿佛失了兴致一般，一度偃旗息鼓，和顾青臣像是达成共识般和睦起来。至此反倒助长了几方新生势力的气焰，众人伺机而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此后长达好几年的时间里，朝堂之上看似一片祥和，内里却暗潮汹涌。谁都不会知道，今日祭祀大典上的一幕，将揭开这场权力角逐的终章！
静谧的房间突然渗入一丝生人的气息。
方衍并未抬头，他将那写着“帝”字的宣纸放在案几上，淡淡道：“如何？”
一把低醇的男性嗓音道：“大人叫属下查的事已有眉目……那少女许是安柳邑人。”
“安柳邑？”方衍眉梢一挑，心中已浮上几丝犹疑。他定了定心神道：“说下去。”
“大人可还记得上个月，安柳邑花朝节庆典一事？安柳邑联通谷地的架桥断裂，城内的官兵无法前往平叛，邑长只得点燃烽火台，向临近的桑丘邑求助。可终归是晚了一步，当桑丘邑的官兵赶到时，流寇早已不见踪影，安柳邑百姓亦死伤惨重。”
“那夜，百姓为了逃命将架桥踏断，坠桥者不计其数。也有命大的，顺着那木河而下，被沿岸的山民所救。属下又听闻世子是在瀑布下发现了这名少女，当时她身上穿着安柳邑的当地服饰，边上还有被斩断了后肢的马匹。想来，应当也是那日的生还者，怕是被那匹马托着，因而浮得更远些。”
方衍这才抬起头，看下伏在案下的黑衣男子。
此人名叫元谌，是跟随他多年的下属，挚友，同伴。方衍对于他有着莫名的信任。而此人也甚少让方衍失望，因为无论方衍对他下达了多么困难的指令，最终方衍都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这一次，元谌也没有让他失望。他原意是查出那两个扰乱祭祀的女闾的身份背景——祭祀之乱看似荒唐，但方衍事后细细思量，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这两个女闾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闹事！
但是现下，元谌带回的消息却把事情引向一个他从未思考过的方向。
安柳邑……花朝节……断桥……
这似曾相似的情节，他早些时日便已听过——正是他派那几人假扮流寇，伺机夺取璃殿下的性命。本想着，若他日东窗事发，便可死无对证，想不到，还未到那一天，却先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局。
这少女的来历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刃！
方衍顿时警觉起来。
“不必了。”他眸色转浓泛起杀意，“狱中之人留着恐将多生事端，你去处理一下罢。”
—牢狱—
三月末，气温依然湿冷，用岩石堆砌而成的牢狱更甚。偶尔，会有凝聚许久的水滴顺着石缝流淌，坠落而下，悄无声息的湮没在枯草上。
狱卒们按部就班的巡逻着，若是巡逻的两队人碰了面，总不免互相打趣一番。
一切仿若平常。
除了那不知何时出现在暗影一角，暗中审查着四周的元湛。
对于刑狱，元湛可谓是轻车熟路——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探查到阿水被关押的牢房。阿水虽然犯了扰乱祭祀的重罪，可是在左、右监看来，此人不过一个女闾，何须重兵把守。因此，也就随意找了个牢房，将阿水关押起来。
这一下，倒是给元湛行了不小的方便。
此刻阿水毫无睡意，许是白天风舞的死惊吓了她。虽然睡意正浓，可是一闭上眼，风妈妈那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就浮现在阿水眼前——她嘶声力竭道：阿水！救我！
呵—！
阿水瞠目，惊呼出声。
一直立在一旁细细观察着阿水的元湛闻声一惊，生怕她这声疾呼反倒将狱卒招来。他趋身上前，扼住阿水的脖颈，抑住她的疾呼。
这一下，阿水反而挣得更加厉害。手脚并用，齐齐朝着元湛身上招呼过去。
元湛冷笑一声，对付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招足以。方才迟迟未下手，也不过是享受着狩猎前的乐趣罢了——他极喜欢在人半梦半醒之际出手，固执得像是一种仪式——将死之人看见死神时眼中的景色令他沉醉。
现在人彻底清醒过来了，反倒令他觉得乏味。
元湛左手一翻，掌心之中突然多出一把袖剑，毫无迟疑，对着阿水的脖颈刺去。
接下来，阿水会失掉声音，身体渐渐变得冰冷且僵硬。死前，她会想些什么？
元湛心想。
乍现的匕首惊醒了他的幻觉。
那把乌黑的匕首忽而横在袖剑之下，格挡的气力震得元湛手掌生疼，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匕首的主人和元湛一样，身着一袭玄色，唯留出一双漆黑却闪着光亮的眸子。那双眸子死死盯着元湛，犹如一条毒蛇盯着猎物一般。
元湛唇角浮上一丝笑意。
此人意图再明显不过。都是奉命行事，只是不知谁更棋高一着。
元湛身形只稍稍一动，那后至的黑衣人便像他的影子一般，呦的缠上前。此人功力不低，几招下来，双方竟打了一个平手，谁也没捞到半点好处。
元湛自视甚高，今次的任务却没料到会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对手，不由得认真起来。谁知对方却无心恋战，又同元湛几次交手后，一个虚晃，竟然兀自抽身离开。
事发突然，元湛一愣。忽而晃过神来，再看向方才阿水的方向，阿水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一招调虎离山！
元湛眉头一蹙。
这下可好，大人一定对他失望至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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