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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昭彰 ...

  •   10.昭彰

      年月沓沓。

      犹是少时春雨伶仃,那水汽缭绕里肆意飞扬的眉眼。

      一霎间穿过了万丈重云人世熙攘,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走到了跟前。

      何朝宗不能错目地盯着月霜行,而后,却忽然无奈地笑了起来。他似有些头疼般地问:“阿月,你喝酒了?”

      月霜行“啊”了一声,抬起头来,脸颊至眼角有柔和的薄薄的红,不知怎么就有了点懵懂娇憨的感觉。

      “你去了仪丰食肆,喝的是他家白醪?”何朝宗抬手摁了摁眉心。

      月霜行看一眼海东来,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一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融了油,亮得可怕,偏偏脸上又是一副小孩子做错事般茫然又无辜的表情。

      ——鄜坊是军镇。这里的酒多是卖给军中将士,因此即便是白醪,也比长安城烈了许多,入口清淡可后劲十足。月霜行却将它当成白水,喝了小半个下午,此时酒意简直是如火焰腾空般在身体里翻起。

      海东来冷笑不已,走过去一把捞住她的腰,又不咸不淡地对何朝宗道:“看眼下这情形,月霜行也没办法和你聊什么了,请便吧。”

      酒劲来势凶猛。

      他的话未落,月霜行就已经几乎是站也站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海东来微微眯起眼,唇边薄笑益发的锐利冰冷,只环在她腰上的手又扣紧了些。

      何朝宗仅仅愣了一息,接着便不动声色地看向月霜行。

      暮色降下,昏昏茫茫。

      月霜行略往海东来怀里靠去,眉目就模糊了一大半。

      分明是,近在咫尺……

      何朝宗无声地笑了笑,拱手揖道:“既如此,何某改日再来拜访二位。”言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却在走到院门口时顿了顿脚步,轻声说道:“海大人,鄜坊宵禁不严,入夜后别有风光,您若有心不妨出去走走。”

      +++++++++++++++

      “夏大哥,你们不是去查鸽房的吗?”何朝宗走后,兰玛珊蒂担忧地看了眼月霜行,转头问夏云仙。

      夏云仙心虚得莫名其妙,他瞟一眼海东来,纳闷地说:“也没喝多少啊……”

      海东来没有说话,唇角却勾起一道讥讽而高傲的弧度,他扔下面面相觑的兰玛珊蒂和夏云仙,带着月霜行回了屋。

      关上门,一贯洞察力惊人的大唐内卫海统领便语气嘲弄地问月霜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装醉?”

      月霜行靠在榻上,微闭着眼慢慢说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确实喝的有点多。”

      海东来嗤笑,一把捏住月霜行的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

      月霜行蹙着眉拍开他的手,刚想要起身去倒杯水,却又被猛地摁回榻上。

      “海东来,你闹什么!”后脑磕了一下,是闷钝的疼痛。她忍不住瞪着海东来,弧度美好的眼睛里,目光亮而烫。

      明明是带着怒气,却无端地给人一种湿润清媚的错觉。

      海东来压在月霜行身上,距离近得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醇美的酒香,和着熟悉的体香,混合成一种微妙的令人薄醉的气味。

      他鬼使神差般摘掉了右手的手套,然后,轻轻地抚上了月霜行眼角那片潮红。

      手指下的触感柔软而温润。

      所以。

      流连,不可抽离。

      自眼角而鬓边再到眉毛然后是额头鼻梁耳垂脸颊嘴唇下颌颈项……反反复复,如同刑求。

      海东来的手掌仍包着纱布,因此指头上也沾了缕苦涩药味,抚过肌肤时候,就有了一种异样的刺激。

      月霜行有些失神,又像是有些震惊。

      她盯着海东来的衣襟。

      入眼是一片赤红,如血般刺目,如火般亮烈。

      如欲望般,昭彰。

      海东来托住月霜行的后颈,伏低一些,紧贴着她的身体,嘴唇衔住她的耳垂。

      舌尖刷过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身下人的颤动。

      这让海东来无端地兴奋。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他不知道月霜行想要什么。

      ——即便是这个人被自己压在身下,被亲昵地爱抚也不曾挣扎抗拒,他却未有一刻能够知晓,她想要什么。

      其心硬如铁,其志不可夺。

      这是何朝宗说过的话。明明没有说出名字,海东来却无比明确地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并不是韦贵妃,而是,月霜行。

      他的手指停在月霜行的领口。

      只要轻轻一扯,就能得到。

      海东来抬起身,注视着月霜行。

      “怎么?”月霜行的视线穿过他,若无其事地看着上方,轻声说,“海大人不继续了吗?”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意乱情迷的痕迹。

      海东来沸腾的欲望陡然冷却,他缓缓眨了一下眼,说:“女人,我从来不缺。”

      似是这句话引起了月霜行的兴趣,她将目光移至海东来脸上,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十年前,海大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海东来皱了皱眉。

      月霜行却不等他回答,又说道:“十年前的月霜行,未曾想过自己十年后,还能活着。”她的语气轻缓,有种置身事外的虚无。

      “少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便格外乖戾,也做过一些荒唐的事情。”她笑了笑,“有时候回想起来,简直像做了一场梦。”

      长寝大梦。

      “和何朝宗有关吗?”海东来问。

      月霜行看他一眼,摇摇头,说道:“朝宗是……嗯,偶尔帮我收拾烂摊子的人。如果篓子捅大了,找他也没用。”

      她停了一会儿,又开始道:“如果是砸了谁家的摊子就会去找何朝宗,倘若打断了哪家子弟的手脚便该去找老师,那时候我和人赌钱或者到酒肆里看胡姬跳舞,要是老师来逮人,通风报信的往往是阿韦……”

      她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海东来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看来,你真是喝多了。”

      月霜行点点头。“海大人能不能帮我要热水来,我想沐浴完早点睡。”真正是——顺着台阶就往上爬一节!

      海东来“嗤”地笑了一声:“真是会做梦。”说完,他翻身而起,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屋外,空气里有隐约的柔凉的香气。

      月在薄云间绽露清辉。

      海东来驻足想了片刻,还是方向一拐,走出西院喊了伙计送热水。

      隔墙,有谁在吹着羌笛。

      婉转悠扬,彷如匹练抛入空中,又如流水奔泻而下。

      海东来站在院子里静静地听了会儿,唇边莫名地露出一痕清浅的淡笑。

      笛声最后止在一个尖利高亢的音上。

      海东来敛眸。突然间,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长安无首的脸色霎时一片青白。几乎是在转身的瞬间,海东来便以掌力猛地推开了房门。

      ——房内,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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