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起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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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逛园子落下伺候的下人，只顺着路慢慢走，走到哪算哪儿。
刚拐过廻廊，就见着迎面一个体面嬷嬷带着个穿着浅粉石榴裙对襟貂皮莲蓬衣的六七岁小姑娘，身后拉拉杂杂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贾赦看着这个架势，就知道小姑娘必是史氏的“心肝儿肉”贾敏了。贾赦和伺候他的下人“说闲话”知道贾代善没有庶子，倒有两个庶女，只是贾母史氏很看不上，平日里也只是面子情，哪里有这般气势？所以也停了脚步，等着对方过来问好。
这贾敏是史氏的幺女，不愧“敏”字，年纪虽小却是长在公侯之家，聪慧异常，是老爷太太第一宠爱的孩子，很有两分骄纵性子。
贾敏自幼和二哥贾政十分亲近，瞧不上贾赦这个长兄。对不能由人品端方的二哥承袭祖辈辛苦得来的爵位十分可惜。况且看着老爷对贾赦的不假言辞，史氏对贾赦不喜，与二哥的勤奋上进不同。便是没有史氏教导，也在心里很看不上这个无能兄长！她也不等嬷嬷开口行礼，便不客气的对贾赦说道：“这几日给母亲请安时都没见兄长，今个看着兄长可是好了？”
“劳妹妹担忧，我这番已是大好。听说妹妹还小母亲便让妹妹学着管家，想来是妹妹聪慧，只是妹妹毕竟不大，平日也不可操劳过了。我这儿还有些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一会就让下人给妹妹送过去。多谢妹妹还惦记我。”自从方涛变成贾赦，这身气质却是大变。贾赦也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过长相，知道自己长得很好。如今这番翩翩佳公子的样子，惹得贾敏的几个丫鬟都红了脸。
贾敏的奶嬷嬷林氏也觉得大爷与往前很不同，三姑娘说话有些过。但她是史氏的心腹，时时看着史氏是怎么教导大姑娘，所以对贾敏的不客气也没开口指责。奶嬷嬷不同于其他嬷嬷就是个保姆，是有教导哥儿、姐儿的权利的。只是史氏不想三姑娘和她太亲近，她知道了总是避讳些，所以只是带着丫鬟婆子给贾赦问了好，在一旁恭敬的立着，并不阻止。
三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不客气了，只是大爷是听不懂的，惹得贾敏每次如此告知贾母都得意得很，贾母不仅不训斥三姑娘，还专挑着三姑娘只亲近二爷，只说怕姑娘被大爷带累坏了，三姑娘背地里也说大爷果然是个无用的，比不上自己的好二哥。
林嬷嬷想着史氏如此行事，也觉得有些太过了，心里有些可怜贾赦，只是她一个下人，能如何呢？
贾赦说的情真意切，贾敏却是羞恼了。
暗想贾赦病这几日，自己只顾着开心母亲教导管家疼爱温存，全然忘记遣人问候兄长，一见面开口就刺一刺他，脸上也羞红，心里也后悔自己说话不该如此忘形。这让人知道不定怎么想她呢？！
又觉得贾赦当着自己的下人说这话莫不是暗讽她不悌长兄？但是看贾赦笑的温柔，身姿风韵犹如玉树兰芝，突然觉得大哥长得真是好看，比二哥还显得玉树临风，又不禁想着二哥虽是个正人君子，平日里却是一板一眼的，何曾笑的像贾赦这般好看，禁不住也有些脸红，贾敏今年七岁了，有些事也模模糊糊的知道。
一时又想贾赦平日无能，见了她也是干巴巴的，哪里说得出这种话，疑心是自己想多了。只是贾敏被贾家众人疼爱不已，怎么肯拉下面子给贾赦服软，又找不到什么话说，只得借口还要去给贾母请安，僵硬的告退，这次倒是规规矩矩行了礼，气呼呼的跑了，到底是小孩子，藏不住心思。
贾赦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他早有预料，也不觉得贾敏不尊敬，只觉得贾敏不亏是史氏教导长大的，小小年纪心思不小，这些弯弯绕绕的比多少现代人还想得多。本来就是小事一件，他一个成年人还和个小丫头计较，说出去他还怕嫌丢人呢。更何况一个注定外嫁的女孩，跟他也没什么利益瓜葛，犯不着生气。
只是这一个一个的都不省心，为了以后安心的日子，说不得，得破戒了。贾赦心里可惜自己多年的涵养，可谁让自己成了贾赦呢？贾赦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也有些郁闷。
走着走着就出了二门，贾赦远远就听见一个妇人的尖啸声。
“哪里来的小子，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由着你在这蛰蛰呼呼的？冲撞了府里的主子，有的你好果子吃！”关新家的叫桂枝，祖辈都是贾家的下人，桂枝后来嫁了府里的二管家关新，所以都叫她“关新家的”。她是个伶俐的妇人，只是消瘦印堂窄，颧骨横露，说话又尖酸刻薄，碍着他当家的是二管家，自己也领了二门园子的差事，府里谁不让她几分？这时候叉着腰，对地上还跪着的和顺儿十分不客气。
“只求关妈妈行行好，我娘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时起不来。”和顺儿由着关新家的大发神威，咬着牙关求情。
“病了？！我看她不是病了，是诚心躲懒呢！要真病了就该自发收拾收拾，去病人房呆着！要我说啊，何贵家的就是个福薄的，早年克死了他爹，嫁人又克死了你爹！我可不敢留她在园子里，要是克着哪位主子，我担待不起！”关新家的吃定和顺不敢拿她怎么样，说话也越发尖刻，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气的和顺眼眶都红了。
和顺儿是贾家的家生子，只是亲爹早亡，他妈是个老实的，不像府里会巴结逢迎的，到现在还只是个二等婆子。和顺想到早年和顺爹在的时候，他妈还能在针线房做做清闲差事，等到和顺爹没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日子就艰难。他现在整日跟着赖管事后面做个跑腿的小幺儿，逢人就溜须拍马，就盼着能往上爬，在府里给他妈挣个体面。这关新家的就是和顺他妈上头的管事娘子，现在因为他妈身体不好，连打扫花园的差事也不能做，就要把他妈撵到病人房。
病人房哪里是能去的，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躺着出来的。何贵家的要真去了病人房怕是只有一席草席裹的命了。和顺儿心里十分清楚，这事由不得他不低头，于是冲着关新家的狠狠磕了几个响头，直磕的见了血，才含着泪哽咽着说道：“小的只求您行行好，我妈病得不重，病人房实在不是个去处，您大恩大德小的以后结草衔环，一定报答您！”
关新家的怎么肯答应，和顺儿他妈平日里节俭，从没孝敬过关新家的，她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和顺儿越是求情，她说得越难听。
贾赦自觉看够了戏，转出小山：“什么人在这儿吵吵闹闹的不成体统！”
关新家的看到贾赦唬了一跳，忙上前点头哈腰的行礼：“见过大爷。小的是二门园子的管事妈妈，下面的小子不听话，正教训他呢，污了大爷的眼。大爷不必管他。”
回过头来又对跪着的和顺儿说骂道：“你妈既然病着，按府里的规矩，就该送到病人房，你若孝顺，可以自请同去。别在这儿污了主子的眼。”关新家的也不知道大爷这出是个什么意思，一面给和顺使眼色让他快滚，一面向贾赦示意她只是按府里规矩办事。关新家的是个短视的，虽然嘴上恭敬，其实对贾赦这个从没管过事的大爷很不以为然，只当他少年心性一时心血来潮，面上也就带出几分。
贾赦早不知不觉过了二门，将他们两人说的话听得分明，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打定了主意要管一管的。
“你叫什么名字？咱们府里并不是苛待下人的，你弄得这污七糟八的是何意？”贾赦并不叫和顺起来，由着他跪在地上回话。
“小的叫和顺儿，是原来何贵家的，只因我妈病了几天，关妈妈就要送我妈到病人房去，虽是府里规矩，但那病人房实在不是去处，求大爷行行好，小的以后一定报答大爷！求求大爷！求大爷开恩！”和顺儿知道关新家的一定不肯放过他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大爷，所以顾不得得罪关新家的，但并不敢把人往死里得罪，只说得委婉，一面又磕头。
贾赦这几天试探了几次，知道他手下的人除了芳茜是以前老太太给的，极为忠心，其他的丫头小厮怕是不怎么干净，并不敢用，所以一直在寻思从哪儿收些的用的，今天正碰上这事儿，有了点儿心思，反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成与不成都无所谓。有了人才好办事么。
“你既不想你妈去病人房，也不该在这儿吵闹，念你一片孝心，就赏你几两银子，你去请个大夫给你妈看病去吧。”说着递给和顺一个小荷包，里头装着几两散碎银子，正是他打赏下人用的。
“多谢大爷开恩，小的铭感五内！小的也代我妈妈磕头，多谢大爷恩典！”和顺儿得了恩典喜不自胜，连忙接过荷包。
关新家的却不忿，上前一步抢了和顺儿手上的荷包，开口就道：“大爷原是好心，只是府里规矩，生了病的下人，自然要去病人房，若不然给主子带了病气小的们也担待不起，就是大爷说了，奴婢也是万万不敢开口犯忌讳的！”
贾赦不计较贾敏的不恭可以算他包容妹妹，但是连个下人也敢明着甩他脸子，对他不敬，他怎么能忍？
“哦，你开口不算，我说的也不作数？还要你来教训我？！”这话说的很重，普通做下人的哪里敢开口教训主子！上下尊卑这是礼法！
关新家的确自觉是史氏身边的下人，有几分身份，很不把贾赦的话放在心上，想也没想就开口：“大爷年纪还小，哪里知道这些刁滑的小子，就是仗着大爷年轻哄骗着您呢！”她也不是贪图荷包里的几两银子，只是不忿贾赦驳了她的面子，正准备把荷包还给贾赦，就听见贾赦指着自己怒喝：“和顺儿，你去叫人来，今天我倒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偷盗主家财物的刁奴！”
和顺儿早忍不住关新家的嚣张跋扈，麻利儿地跑去叫人了。他也是个机灵的，一面跑一面叫着：“居然偷起主子的财物，太大胆了！”
“小的何时偷盗主家的财物了？大爷这般污蔑奴婢，奴婢虽是个下人，也是不服的！奴婢是伺候太太的！”关新家的眼珠一转，只管扯着嗓子和贾赦回嘴。她倒是不真怕贾赦，她当家的是二管家，自己好歹也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常在史氏跟前伺候，寻常长辈跟前就是猫儿狗儿也不是轻易动的，所以并不认为贾赦真能拿她怎么样！现在这么做只是想一心想闹大了，最好闹到史氏面前，好叫贾赦没脸。
贾赦知道关新家的眼珠乱转，嘴角透着得意是不怀好意。他也不在乎，这个下人正和他意！本来以为不过一句话的事，结果倒惹出这一出一出的，他实在烦透了！
他发现书里写的太隐晦了！这贾赦在自己家是有多不得意啊？！怎么是个人都可以踩着他？！
他在贾府趴了这么久，也是该立一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风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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