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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其情可怜 ...

  •   贾赦到底还是给这丫头留了条生路,轻描淡写的说明了来意,请史氏示下。

      史氏瞄了还跪在厅里的雀儿一眼,出人预料的只罚了她两个月俸钱就揭过了。

      燕秀站在花厅,只看到雀儿跪着的背影,呵,这才是好姐妹呢!

      贾赦也没有不满,按他的说法,那丫头最多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但是接下来,史氏说的话很有意思,不仅安慰了贾赦一番,还暗示,当然,现下是不行的,等正式除了服,贾赦要是喜欢这丫头不妨提在身边放着!

      贾赦愣了一下,连忙婉拒了。这是怎么说的?贾赦是知道大家子弟成年之前父母都会安排一个教导‘人事’的人,史氏言下之意是让雀儿那丫头‘教导’他?开什么玩笑!

      史氏听到大儿子拒绝,以为他是当着人不好意思,笑呵呵的还在劝,按说老大年纪也大了,婚事也有了眉目,身边放上一两个丫头,很不是个事儿,不用害羞!

      贾赦实在不敢继续呆着让史氏取笑,起身就告辞,他要回去反省一下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给了史氏这种暗示?!

      史氏看着贾赦离开的背影,心里暗念,也好,总算不是个油盐不进的,面上也带出笑意,回头冲王嬷嬷笑了笑,主仆二人心下确认了七八分。

      贾赦一个现代人,骨子里镌刻着的一些小细节没有那么快能磨灭,他和史氏就这样一差一别,两人的心思全没合到一处!

      晚上史氏有意拿这事儿与贾代善笑谈,说起贾赦真是大了,史氏说起贾赦的‘羞涩’,言辞口吻带着一点儿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高兴,拿着帕子笑的合不拢嘴。

      贾代善很愿意看到妻子摆出这样祥和的姿态,对这事儿并不在意,不过是个丫头,等张氏嫁过来之前处置了就是。又想起今儿晚上贾赦一直在晃神,莫不是就为了这个?皱了皱眉,嘱咐史氏看着点,万不可使长子溺于美色。

      史氏依然笑着应了,亲自为贾代善更衣安寝。

      贾赦于梦中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直愣愣的望着青苏桅顶发着呆。好半晌才回过神儿,起身披着外衣去了书房。

      既然睡不着,总要找点事来做。贾赦拿着邸报,略过诸如“三月月甲戌帝自封东赏赐三百……上躬耕兴庆宫”的条记,将视线停留在“丙子帝命重整春坊”几个字上划了一道。提笔,沾墨,贾赦第一次毫无遮掩的露出疏狂之态,上好的煮硾笺上墨汁淋漓,留下‘九’‘胡’二字力透纸背,微微晕散开,顺势又被贾赦一笔抹掉,糊成两个墨团。

      灯火摇曳中贾赦的面容晦涩难辨,接下来又是一场风雨,就是他踏出去的契机!

      又过一日,上令将作司复缮东宫,京城震动。

      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想起皇上初二重整春坊的事,春坊为东宫外院掌司,两厢牵连之下,皇上立储之心已昭然若揭!有意投机者顺着目光游睃,当今存活的皇子共有二、三、四、五、九、十一、十三七位皇子。

      皇次子封亲王,自有贤名,上甚喜焉,可惜生母位卑,家中凋零又无权势。

      皇三子亲王之属业已成年,为继后之子,虽生母早逝,好在母家位高权重,按说三皇子是当今唯一的嫡子,潜龙在渊之势无可争辩,可惜皇上对三皇子的态度总是游游离离的,又有威远侯府遮遮掩掩的一宗处置,让人看不清楚。

      四、五皇子为一母同胞,亦有好学之名,正要招妃,生母是宫中唯二世家权妃,自皇后轰逝执掌宫权十余年,深得皇上爱重,宫中妃嫔附之者众。

      九皇子受帝宠,为诸皇子之冠,其母正是胡妃。胡家自胡妃受上亲,十几年于军中及各地方盐、茶要职,散官者不计,于京中牵连者广,声势最为浩大。

      余者十一、十三皇子皆幼,尚不成器。

      不出意外,承国祚唯只三、五、六、九四位皇子。朝堂上的纷争越加频繁,多是些鸡毛小事,试探居多。

      从龙之功毁世家无数,从王之功可保家业三代,无怪乎不管是明哲保身还是老成持重,亦或蠢蠢欲动者,嗅到蛛丝马迹便闹得人心惶惶。

      因着贾代善一贯的处事,贾家门庭往来者反倒稀疏。贾赦抛开一切思绪,每天依然读书写字,晚上听贾代善讲道。和顺儿已经被他召回了身边,他的意思很明显,和顺儿每天照常排班守职,全栓儿几个小厮问起,也是闭口不谈之前的差事。

      三月初六,宜祭祀、祈福、安葬。

      贾家有释孝者着素纱软脚幞头、白袍、黑银带,先于宁府宗祠上祭,敬上各子孙祭词、福牌、焚香烧纸。复又宴宾客,以告世人贾家譠服已毕。

      不过几日,贾赦吩咐和顺儿准备车马去宴家。

      马车慢悠悠的穿过青石路,贾赦一如既往带着温文浅笑站在宴家门外,轻轻叩响门扉。

      大半刻,才有宴府老仆兴贵带着惶急之色,开了半扇门,看到是大爷的好友,忙行了礼,“贾大爷。”

      “有劳,几日不见,我找宴兄叙谈,宴兄可在?”

      “我家大爷病了,对不住贾大爷,请改日再来罢。”兴贵面带难色,说着就要关门避客。

      贾赦听到宴无生病,稍去了两分喜色,“病了?病了几日?我与宴兄相交岂可不去探望。”

      兴贵听贾赦语气坚定,又有关怀之意,也起了心思,请贾赦进了门,想到自家大爷的情状,免不了要小心解释,又恳求一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几日前大爷好好的出门,回来就病了。不吃不喝昏睡了一日,夫人叫请大夫,少爷也不让,就跟……把夫人吓坏了,哭了好几场,如今也起不来身。贾大爷是少爷的好友,求您帮着劝劝罢。”

      兴贵是宴家的老仆,当了十几年的差,说句逾越的话,他是把少爷当自个亲儿子般疼。那天少爷回来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天昏地暗的,他又上了年纪,看不分明,也没听少爷说身上有个伤啊痛的,就没多想。谁承想第二日就成了这样儿,一时哭得老泪纵横,埋怨自己耽误了少爷病情。

      贾赦看到兴贵哭成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的预感,步子也迈得大了些,几步就到了宴无的房外,房门紧闭。台阶上放着吃食,早冷透了。

      “大爷好几日没合过眼,也没吃过吃食,再这样下去…..老奴求求您,贾大爷和我家少爷,交情最好,您问问少爷,到底是哪里病了痛了…是要求医问药也好,打更请神也罢,老奴拼了命也去给少爷求来。”兴贵这几日为了少爷把头发都急白了不少,也顾不得礼数对贾赦这位客人恳求起来。

      贾赦示意兴贵不要着急,宴无是他好友他自会去问个清楚。

      “宴兄?”贾赦沉口气,推门而入。没有人回应,余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不过片刻就消弭。

      到处是散乱的纸张、书籍,贾赦又叫了一声。走进几步,才看见宴无趴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宴无歪斜在几案上,发髻散乱,衣衫上全是墨迹污痕,对贾赦的话听而不闻,自顾埋头。兴贵哭红了眼,又怕吓着少爷,小声的唤了一声:“大爷……贾家大爷来了。”

      宴无仍埋着头,顿下了笔,嗤嗤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又忽然止住。宴无抬起头,木然的望着贾赦,双眼里的长天水色变成了枯井死水,不过短短几日,宴无就从一个鲜明艳丽的春光浮彩混沌成了一抹幽昧孤魂。

      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忍住冲上头的寒意,弯身捡起地上的纸张,宴无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抢过贾赦手上的纸撕烂!

      然而已经晚了,满篇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字迹,让贾赦的心已经沉到底。

      兴贵看到宴无站立不稳就要去扶,贾赦回过头拦住他,对兴贵说道,“我想和宴兄单独谈谈…”

      兴贵不识字,也不明白宴无如斯疯魔的原因,只盼贾赦能把自家少爷劝回来,不发一言的出去了,还小心关上了门。

      “宴兄,”贾赦伸手试探得去拉,却被宴无惊觉躲开。

      “不要碰我!”宴无改握为抓,将笔牢牢掐在手心里,嘶哑的声线绷得死紧,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断裂。接着又像是失去了力气,声音飘忽“你..知道了吧。你那么聪明,什么事不知道呢?”

      “……”贾赦无言以对。

      宴无却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这于他而言就是讥笑,嘲讽,谩骂,屈辱,他不是女人,连哭的权利都没有,所以,他只能笑!哈哈,哈..宴无跌坐在地,喃喃自语,他怎么还能苟延活在世上?!活的,如此恶心!

      宴无已有些呆滞痴傻之态,贾赦顾不上其他,将他拉到身边,毫不在意宴无一身狼狈异味,在他耳边低声,“为什么不?!那些恶人还活在世上,还在富贵名利中醉生梦死。”

      宴无表情凄厉狰狞起来,贾赦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吐出,“他还没死,你怎么能死?!”

      死!听到死字,宴无带着血丝的眼睛压抑着浓郁诡谲的恶意,紧紧抓着贾赦的手臂,“他会死、他会死、他会死!”死死盯着贾赦的眼睛,固执的求一个肯定的答复,“他会死是不是?!”

      贾赦又笑起来,还是一样犹如春天里第一支桃花绽放的温柔与缱绻,宴无痴痴地看着贾赦的笑容,神情涣散。贾赦拂过宴无焦枯打结的长发,像是哄着懵懂的孩童入睡抱着宴无,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带着轻柔舒缓的笑意,“他一定会死!”

      贾赦的话无疑是最好的安抚,好几天不曾闭眼,贾赦的到来已经透支他所剩不多的心力。

      缓缓闭上双眼,宴无终于沉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其情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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