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高下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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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
朝堂上的事贾代善丝毫没有透露，所以史氏没想到贾代善会因为一件小事就要政儿罢考，心里是又惊又怒，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形容之间有些失了方寸。
老爷太太气氛不睦，在场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雀儿虽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但服侍史氏也有一段时日了，给老爷太太送上茶水后，就屏息凝神的龟缩起来充人柱，还一面小心留神听主子吩咐，唉，也是做下人的命苦。
多年夫妻，史氏虽知贾代善已经拍板定案，就容不得她不依不饶的闹腾，但还是不甘心，又心疼贾政，只好抹着眼泪委婉说道：“不过是一时失态，何至如此？政儿那么聪慧的孩儿，有老爷看着，哪会出什么问题，就是真有个不妥的，老爷慢慢教可使得？政儿的才学白白放着岂不是可惜？！咱们府里要能出一个少年进士那得是多大的荣光？”
在史氏心里贾政就没有一处不好，就是给个状元也做得。再说史氏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是自家儿子上进，小小年纪就有意比才天下，和她家交好的贵妇圈里谁不知道，现在忽而改口，又没个说法，岂不是自己打嘴？
贾代善看她神色勉强，岂不知她秉性，把茶碗一磕，面如渊越：“光想着脸面，你这是在害他！人情往来是小事吗？老二这点就不如老大！实话告诉你，以老二现在不通世故的心性，就是真中了也不可能被皇上重用。与其被白放着，消磨了志气，还不如静待以后一鸣惊人。只要他有才，就不怕没有出头的机会！”
他自然知道史氏的小心思，以前看在夫妻的情分上，他不愿意说的太过让妻子难堪，现不妨直接挑明，“老大现在也起来了，老二虽然不能继承爵位，我自会为他安顿好。我不说，有些事，你心里也该明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教导儿子，没得你插手！”
老大就是再好，这么些年零零总总的芥蒂，史氏也不可能说放下就放心，何况偏心老二这么些年，早成了习惯。
史氏再不敢开口，忍气吞声的伺候贾代善睡下，只能在心里为小儿子叫屈。
见老爷太太偃旗息鼓准备安歇，下人们也稍松了口气，仍小心翼翼服侍老爷太太安顿，才各自退下不提。
已近四更，各处下人奴婢厢房都熄了灯。
“呼，今儿可真是…”燕秀顿了顿，转头看看其他两人都没声息，才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雀儿继续说道：“好久没看到老爷冲太太发火，吓得我大气儿都不敢喘。”
“还敢在这说闲话，仔细被人听见。主子的事儿，哪儿轮得到我们嚼舌根。明儿还得早起，睡吧。”雀儿和燕秀都是才提起来的，平日关系最好，现在不过白说一回，拍拍燕秀的铺盖。
燕秀年纪还小，心性未泯，今天陪太太等候老爷确实也累的不行，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说话，不一会就睡着了。
雀儿把燕秀哄睡了自己却睡不着。她那时虽也心惊，但好歹是从灾荒年间逃过来的，比燕秀这个祖辈都安稳在国公府里的家生子更沉得住气。现在回想起老爷说两位爷的话，就不由自主的回想着今儿见到大爷的场面，慢慢的也红了脸。等反应过来，才又羞又臊的把头埋在铺盖里，再不能入眠。
……
既然目标已定，贾赦也不再放纵自己闲散下去。好在拜师的事张简安已经和贾代善通了气，但他被点了今科同考，所以推迟到大比之后再过府。贾赦白天或看书写字，或同几个相熟的勋贵子弟结伴出游积攒人脉。到晚上，就拿出以前考研的下细功夫和贾政由老爷教导经济仕途的学问，着实长了不少见识。
他本来就是学政治的，千百年来总结的政史案例不知道看了多少，但到底比不上当事人讲出来，更让人惊心动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贾赦的一点就通、举一反三让贾代善这个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人都失了态，这孩子是生生被耽搁了！自此再无疑虑，对贾赦一日比一日信重。
这和原来对贾政的喜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姿态。小儿子于他是上进老实可以宠爱的幼子，长子却是他认定可以倚重托付的继承人！府里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老爷对大爷越来越看重了，连带太太对大爷都和颜悦色不少，更有那好颜色的婢女听了老子娘的吩咐，在心里暗自盘算。
说来也奇怪，贾赦自认对贾代善的教导收获良多，于今后之路益处不小；贾政却完全相反，神色却越发迷茫。那些党派纷争里的利益纠葛，帝王心术的权衡利弊，后宫前朝赤|裸|裸的厮杀博弈于贾政而言，完全是天外之谈，和他所学大相径庭！
他被史氏，贾代善，乃至整个贾家捧着、捂着太久了，只要把持本心一举一动奉行圣言，勤学好进的他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半点不用操心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说的正是贾政。
从来没睁开眼看过天地之宽，世界之大的他，怎么能明白史书上寥寥数字究竟沁透了多少鲜血，那些字里行间的轻言浅笑又承载着多少条性命？！
现在贾代善微微张开了指缝，缝隙间展现的鲜血淋漓让他彻底迷失。他错了吗？那些忠孝仁义礼信智，君臣相和盛世平背后遮掩的现实怎么会这般…这般惨烈？！像父亲一样稳立朝堂，他能做得到吗？他可以吗？
不仅如此，贾政从来不懂的下人与主人之间隐晦的权势起伏。偶然在园子里听到下人对他的议论纷纷，让他气愤难当，自觉颜面无存，更不知道该如何出门会友。
贾政病了。
刚开始并不严重，史氏还只以为贾政是累着了，歇歇养养神就好。直到贾政开始低烧不退，起不来床的时候，史氏才慌着呼奴斥婢的拿贾代善的帖子去请太医。太医回了不是大病，只是思虑过重，脾胃郁结不散，恐有缠绵反复之态，要家里人给开导开导，万不可再劳神耗心，留下一张药方走了。
贾代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沉默不语。小儿子心病难医，现在只盼他能像老大那样，自己走出迷障。
史氏听了以为贾政是因春闱临近，壮志难酬才病的，一并命人收了贾政的书本，也不许人提‘春闱’‘考试’等字眼，怕他伤心。安慰贾政的时候也不敢说贾代善的不是，只好拿着贾政当初安慰她的话又说一遍。连贾敏也带着药材急匆匆过来，见二哥容颜憔悴也陪着史氏哭了一回。后来更是天天陪史氏过来看望，免不了陪着流泪，人都哭瘦了，被史氏夸有孝悌之心。
贾赦看一眼面色寡黄，急速消瘦，似乎马上就要行将就木的贾政，惊讶其竟然能自我折磨到这种地步！在心里摇摇头，能狠得下心自毁心神，却没有正视现实的勇气，贾赦都不知该说贾政什么好。
又看一眼拿帕子直抹泪的史氏，是不是贾母养出来的孩子都这么柔弱。贾宝玉就不说了，完全就是当女孩儿娇惯，现在看贾政也弱的很，哪有一点男子汉的气势。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有了孩子，尤其是男孩决不能让贾母养。但是兄友弟恭的情状还是得做，时不时过来陪着贾政说说话，还给送了几回药材。
贾政还拖着病没好，时间转眼快到二月，各地踩青、迎富的风俗活动已经络绎不绝。京城的年轻人也十分喜爱这样轻松的社交活动。
二月二这天，一大早和顺儿就拿着不少邀游的帖子请贾赦过目，大多是最近交好的勋贵子弟，也有些不太熟只为凑趣的人。贾赦摸着帖子上印刻的花纹，对等着回话的和顺儿说道，“都回了罢，就说我已有约。”
和顺儿应下了，又重新复述一遍，等贾赦点头确认才去了。
钱慎、李铭越几人因临近科考现在也是努力温书，不管他们想不想游玩，贾赦也不会在这时候去讨嫌纷扰。宴无虽有功名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参加这次的春闱，所以贾赦这次单请宴无一人同游。
宴无初时并不想去，但宴母对贾赦印象极好，遂劝他出去走走，莫要在家闷坏了，宴无又想起贾赦对友赤诚这才答应。
贾赦坐马车到宴府的时候，宴母亲自送了宴无出来，还做了不少点心谢过贾赦的药方和药材，贾赦连道不敢。宴无也向贾赦道谢。等宴母被小丫鬟掺回去，两人才上了车。
一路出了城，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不断飘到车里。宴无捧着贾赦新煮的茶，温暖入心，这温度让他有些恍然。从小因着容貌，他就不爱与人接触，家道中落以后，更是疏远了所有人，固守在书本里，略徵方要就是他的心血梦想。
除了席锦…宴无皱皱眉，跳过这个不舒服的名字。道不同不相为谋，朋友这个词于他太遥远了。直到贾赦、钱慎、李铭越这几人以友人的姿态，忽的闯进他生命里，他才惊异于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抗拒。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高下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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