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chapter36 ...
-
对于发*情这回事,根本还是谈不上熟悉。已经是第三次,赵佳奇仍觉得很茫然,迟钝地不知怎么做才好。可能是周轶超对他进行过短暂的标记,这次的低热不是很典型。如果不是李闻抽血的时候提到这点,以他的敏感度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个麻烦的阶段又来了。
外来人口回乡,偌大的城市被遗忘一般。而明显寂静下来的空城,又完完全全将他遗忘了。一个人的除夕和发&情期。天色已暮,他躺在床上,抱着“即使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的想法而去搜集来的发情期的O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在脑海中掠过。喝水,保暖,补充维生素……也仅仅是过了一遍而已。不高的热度使人昏昏然、飘飘然,像站在不安稳的云雾里。
满室漆黑,只有空调转动的单调声响。从紧闭的窗帘中漏出街头的微弱灯光,加上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燃放烟花的爆炸声,更衬的满室凄清。
赵佳奇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此时此刻,只有这份不达标的暖意是实实在在的。当心情抑郁到一定程度时,竟突然地松懈了,使他无法判断真实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周轶超叫他做什么已经不再想了,做便是了。
猛地将被子扯上来,头完全缩进去,躲进更深层的黑暗中。然而无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上,都有从四面八方来质问的自己。黑暗是最无法逃避的。
相同的情境,就会想起上一个场景出现的人。下一次,下下次……他为什么总是想起海林,因为爱他吗?这种直接的推论让人怀疑,爱的含义也渐渐不甚明晰了。喜欢是容易理解的事,爱却是艰深公式。
胡思乱想了半天,察觉自己将要睡着。迷迷糊糊间,希望在新旧交界的时刻有个好梦,尽管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够有个好梦。
在梦里有痛感吗?或许有吧。赵佳奇觉得自己蒙受着一种隐隐约约的痛,似有似无,辨不清楚。那种痛感来自于梦中混乱的无逻辑的动作,就像梦中没有声音,语言同样是通过动作来传达。
他的梦里有些什么,即使藏在心中,对自己却是逃无可逃。他和海林的第二次——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而醒来之后,无论如何都觉得空气中多了一股原本不存在的味道。说实话,他真的记得海林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他不确定。如此摇摆着,然后终于对自己诚实——他根本已经完完全全地忘记了。
室内所有的一切同入睡时一模一样。木然倚在床头,赵佳奇抬起双臂嗅了嗅自己身上,和昨天的味道也没什么不同。
取过手机,已经有20多条信息,他扫了一眼,全是“新年快乐”,一条都不想回,全部清空。
周轶超每隔一天来见他一面——说白了,就是专程来亲他。A似乎忙的很,来去匆匆。一开始赵佳奇还会让他进屋坐一会,后来大家也都清楚见面是为了什么,便不再客气。往往开了门,在玄关就把任务完成。
周轶超完成了他对亲吻这个概念的最初理解。端方中带着体贴,温馨中带着柔情,是妥当而熨帖的。嘴唇贴上的时候,赵佳奇意乱情迷,而一旦分开,被笼罩被扶持的感觉消失,便迅速从这种迷乱抽离,清醒地叫自己都吃惊。无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亲吻就是亲吻,不会因为它的目的而变成别的什么。
这个年过的没滋味,除了有海林出现的那个梦和周轶超例行公事的报到,其他时间都像是无缘无故丢失了似的。他觉得周轶超大概和他是一样的心情。邻近发情期结束,A明显变的焦躁。如果能从周轶超这种人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情,那事情对他沉重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
元宵节的前一天,周轶超开车来接他。答案要揭晓了,对方有种苍白的镇定。
赵佳奇不是不紧张,但是有A在紧张,他便没那么紧张了。毕竟这又不是他的事情。他们仍然朝上次的机构驶去。O按着地址上网查过,关于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查到,大概又是某种秘而不宣的地方。
道路通畅。和路上的每一辆车擦肩而过,绝不留对视的时间。
赵佳奇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打趣般说道,“今天不会在外面过夜吧?”
周轶超看着他,很认真地回答,“要看抽血的结果。顺利的话,今夜住在那里。”
这种认真劲让O不想再深谈下去。闭目装睡,后来真的睡着了,一直睡到目的地。
他们沿着上次的路径走到李闻的实验室——后者还是毫无起伏的老样子。赵佳奇觉得这个A一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
周轶超拉着他双双站在李闻面前,O心想,这场景真是充满了滑稽感,而李闻肃穆的面孔也真的像个神父。奔逸的思维被身旁A明显的深吸气给拽了回来。
“结果合格。完全没有免疫排斥反应。”
听到这句话,周轶超这段时间以来的负荷似乎倏忽之间就消弭了,赵佳奇感受的到。那句合格应该指的就是自己之前抽的那些血。
“你是打算现在就开始,还是再挑个时间?”李闻知道答案是立刻,还是将问题问了出口。
周轶超看向赵佳奇,赵佳奇也迎上他的目光,却察觉A难得地躲闪了。这种举动简直不可能会发生在对方身上。
“现在。”A的声音像是受惊之下吼出壮胆似的——有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那你……”
周轶超打断他朋友的话,“你来和他谈。”然后又转向赵佳奇,“待会李闻和你谈的事,你答应做,就留下来,同样,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不愿意做,就回车里找我,之前的约定一笔勾销。”
A的眼神里净是他看不懂的东西。但是赵佳奇无知者无畏。
实验室只剩下他和李闻。赵佳奇眨着眼,等对方开口。
“听说过周轶超的事吗?”
“你指什么?”
“他死去的O和没出世的小孩。”
赵佳奇点点头,还是没能领悟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心底里已经拉响危险的信号。
“这个实验室里保存了五枚祁嘉和周轶超的冷冻胚胎。”
赵佳奇的心刹那间掉进冰窟里。“所以今天要把胚胎放在我的身体里,是这个意思?”他提出了自觉难以置信的假设,希望对方能够驳斥他的自以为是。
“是。”李闻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板且冷淡。
O听到肯定答复,反倒茫然起来,“为什么是我?”
“没有为什么,你恰巧适合。从这里到手术室有五十米,走到门前你要给我答复。”李闻对他的紧张、焦虑不以为然。“我要提醒一句,这是最后一枚冷冻胚胎。”
赵佳奇应该立即逃走,但最后只是机械地抬脚,一步步跟了上去。“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吗。”A对于他问出这句话开始显露出某种微妙的怨气,“意思就是如果周轶超想拥有一个他和祁嘉的孩子,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而即使你的条件合格并且答应移植,还是有一半的几率会流掉。”
“之前的四枚都失败了?”
“是。”
“为什么?”
“因为免疫、因为排斥,因为命!移植的胚胎就像他和祁嘉的结合,连落地生根的机会都没有。那些代孕的人,明明检查也是合格的,最后还是要么直接流掉,要么着床之后流掉,无一例外。这最后一枚胚胎,就像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终归是个念想。失败了这么多次,他还是打算试最后一次。”
赵佳奇在心中剧烈而无序地权衡着,到底该不该答应。此时甚至希望对方不停地说,多说一些祁嘉的事,那样他的天平就能从一边倒变的倾斜一点。
手术室的门渐渐靠近。
“冻胚昨天开始复苏,进了手术室就能进行移植。”李闻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警告的意思,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如果今天移植不成,就要再冻起来。下次复苏存活率和移植成功率都会明显降低。”
他们停在门口。
“我做。”有什么不好呢。周轶超,赵唯期,祁茗,还有隐隐歆慕的祁嘉,对谁来说都是好事。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换上手术服,躺在室内正中的床上,李闻和另外三个带着口罩帽子的术者在旁边准备移植的器械。
赵佳奇强制自己收回感觉的触角,这样才好受一点。双腿被架起,摆成教科书中某个固有名词代表的样子,整个身体都展开——尤其是对着那枚胚胎。紧接着通道被打开,胚胎滑了进去。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李闻只露出一双眼睛,俯下身对他强调道,“接下来的两天要绝对卧床,不许随便活动。”
然后整整两天,赵佳奇都躺在类似病房的单人间里,有专门的护理人员——照顾他、看管他。周轶超和李闻都未露一面。
第三天的时候,他一个人下楼,周轶超等在车里看着他走近。A的目光已经不同以往,但是赵佳奇和他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把我爸爸弄回来。”
“你父亲在我这里绝对安全。”
赵佳奇又惊又怒,回头看去,正好落入A无底的眼神里。
“很公平。如果我现在就让你们团聚,又怎么能保证它的安全呢?”周轶超的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
“李闻说了有50%的可能会流掉!”
“那毕竟是不一样的,不是么。从确诊到三个月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没了,我认,赵唯期直接回来。如果孩子是好的,你生产的时候,他会在你身边。”
赵佳奇心中一恸,腹中多了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真觉得虚弱起来。他怒极反笑,“好。”
周轶超想要揽过他,被推脱开去,“我们可以结婚,未婚怀孕的O还是会被议论。”我不想你被人议论。
“不需要。我已经牺牲掉了生育的选择权,不想再牺牲我的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