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浅唱一首歌》季锐凡

5、chapter4

　　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小女孩就已经跑掉了。林汐从包里拿出文件夹，小心的把画夹了进去。回去的路上隋扬仍坐在她身侧，平板电脑放在膝盖上。山路崎岖，林汐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有些晕车，把头靠在后面座椅背上闭眼休息。隋扬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林汐睡前瞥了一眼，似乎是什么股票走势图。果然，人和人就是不能比，有人在车上看电脑居然都不带晕车的。
　　地面坑坑洼洼，林汐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不自觉的紧闭双眼皱起眉头。
　　“林汐。”有手指在她眉间轻抚，她听到隋扬叫她。
　　她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一切模模糊糊，她不敢开口，怕吐。
　　“张嘴。”隋扬喂给她一颗话梅糖，把笔记本一收，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
　　醒来时，汽车已快驶入市区，公路两侧大片的绿化带，太阳一点一点的落霞山区，晚霞出乎意料的美。隋扬居然睡着了，和她脑袋依偎着脑袋。林汐第一次看到隋扬睡着时的样子，他原本眼中的气势城府系数消失，他很英俊，但即使在睡梦之中，他身上的侵略性也不容人忽视。
　　林汐原本睡在隋扬怀里，她一起身，他便醒了。林汐见他望着自己，便冲他讪讪一笑：“你醒了。”
　　隋扬注视着她，眸色深沉，“恩”了一声。
　　林汐试图读懂他眼中的情愫，奈何自己功力太浅，只好作罢，把头转向一边，装作去看窗外的风景。
　　周围的楼房渐渐高了起来，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开始堵车，商务车走走停停。隋扬突然开口：“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幅画可以给我。”
　　“啊？”林汐刚刚大脑走神，这时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用。”
　　隋扬唇角上扬了很浅的一个弧度：“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林汐摇摇头：“和男朋友有约会。”
　　“交往六周年？”隋扬笑了，“时间的确很长。”
　　前排睡觉的Susan醒了，只听到后面二人在说话，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Susan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俩：“林总，能否允许我八卦一下。”
　　“不能。”林汐回答的干脆，瞪她一眼，Susan识趣而又不甘的回过头去。
　　林汐的手机短信铃声想起，林汐打开，是许熠发来的短信：“晚上去你那里好不好？我在前面路口的咖啡厅下车，你从公司取车来接我。”
　　林汐回复了一个“好”字，感觉到隋扬在看她，便抬头向隋扬看去。
　　“男朋友？”隋扬并不等待林汐的答案，正欲开口，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林汐，接听。
　　“隋总，您现在回来了么？”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却是严肃的语气。
　　隋扬看了一下手表：“Cindy，我现在在路上不太方便接听电话，大概半小时后会回公司，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林汐看到前面的商务车在路边停下，许熠背着双肩包从车上下来，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匆匆走进咖啡厅，像个大学生一样。隋扬挂掉电话的时候，车已经在林汐公司门外停下了。
　　阿呆和Susan下车，隋扬看着林汐：“再见。”
　　林汐礼貌一笑：“隋总再见。”
　　下班时间已过，公司里没什么人，林汐把行李箱放在大厅，上楼取了车钥匙后拖着行李箱到了地下车库。她的座驾是一辆白色帕萨特，长年累月放在公司，很少亲自驾驶。她的车技不好，在中心商务区堵车是家常便饭，停车位也少，不开车还能为节能减排做贡献。
　　手机收到短信：“林汐，六年的确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并不代表，我没有机会。”发信人是隋扬。
　　林汐把短信删掉，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中，自己坐上驾驶座，开车出门。
　　工作三年，一直没有跳槽，坐到了创意总监的位子。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在业内口碑很好，同行都说她是“最具潜力创意总监”。从一件产品中找到一个切入点，放大，然后慢慢渗透到产品的各个方面，每一次呈现都是直中受众内心的亮点。营销策划，最累的一次她三天没睡觉，喝掉不知多少杯速溶咖啡。
　　阳光背后总有阴影，就像许熠，他的事业也并非完全的顺风顺水。情歌和轻音乐的音乐路线并不好走，如今人们喜爱快餐文化，流行起来时歌曲遍布大街小巷，老人孩子都会去哼，一段时间后热情衰退，这首歌便再无人问津。开始的许熠只是小有名气，后来因为出演一部电视剧担当男配，并演唱了电视剧主题曲，这才算是真正红了起来。
　　好在现在，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她开始拿年薪，有了自己的公寓和座驾，也算是个成功的小白领了。许熠歌唱演艺事业双丰收，他主演的某部电影刚刚刷新文艺片票房纪录，前不久他在全国连开六场演唱会，场场人气爆棚。
　　可就是那样越来越成为耀眼焦点的许熠，让林汐感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少和他一起逛街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他很忙，要赶通告要飞城市要拍戏要录制专辑；她也很忙，手上一旦接了案子就会忙的昏天黑地昼夜颠倒。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有时间的时候，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他是温文尔雅的钢琴王子，痴心守护着女主祝愿她与男主幸福一世。许熠捂住她的眼睛：“不许看。”
　　林汐其实知道演的是什么，她看了这部电视剧好多遍，许熠的荧屏处女作，演技略带青涩，但大多时候都是可以本色出演的。在这部电视剧中，有二十集存在许熠出场的镜头，在这二十集里他和女主拥抱十七次，出现亲吻镜头两次，一次吻在额头一次借位。明知那只是借位，明知那只是演戏，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很难受很难受。
　　林汐把车开到咖啡厅门前，许熠看到她，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拎了一盒蛋挞，有些疲惫的对她一笑：“刚刚进去后被服务员认出来了。”
　　“要不然以后我也开一个咖啡店吧，雇两个热情的小服务员，自己坐在柜台算算账看看书，遇上帅哥还可以搭搭讪。”林汐发动汽车，半开玩笑道。
　　许熠没有当真，闭上眼睛朝车座背椅一靠，顺她的话问下去：“舍得么？”
　　林汐这次倒是认真地想了想：“现在的确还有一点舍不得，不过后大概就会从公司辞职的。”见许熠睁眼看她，她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倒是真的挺想开一家咖啡店的。”
　　他们两个总是这样，除非到了必须挑明的时候，要不然他们总是在暗示试探。如果对方同意，就会正面回应；如果对方不同意，就会敷衍过去一带而过，让另一个人明白他的意思而不让两个人难堪。林汐当然知道许熠的矛盾，他希望她辞职，陪在他身边的时间越多越好，他又不希望她为了他而委屈自己什么。其实，她又何尝不是矛盾的呢？
　　林汐在小区门前的小超市里买了半个西瓜，两人从公寓的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楼，许熠伸手从她身后抱住她：“林汐……”
　　“恩？”林汐问。
　　许熠却没有再说话。

　　林汐端着西瓜从厨房来到客厅时，发现许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王家卫的十年一剑——《一代宗师》。
　　最初的版本没有后来版本的脉络清晰，但却让人心生不忘。
　　据说宗师是三个人，到了电影最后，一个开了医馆，一个教授学生，一个开了理发店。有一个人虽武功尚可但称不上宗室二字，有一些人在各自门派还算出名在中国功夫中却是不值一提，有一群人在功夫这一横一竖中苦苦挣扎，有一半人成了面子剩下的一半成了里子。
　　电影正演到张震演的一线天在雨夜打斗，冷酷而不留余地。这一版中只有暗示，没有说明宫二的未婚夫就是他。退婚时只有男人的一个背影，没有消息便是消息，那个人的脸始终未出现过，倒是给了观众遐想空间。林汐喜欢的是在火车上张震宇章子怡依偎假寐的一幕，金童玉女，那般登对。日本兵走后，章子怡迅速坐回对面，大衣留在张震的身上。张震滴血的手在大衣上紧紧一抓，林汐更愿把它理解为不舍眷恋。
　　章子怡饰演的宫二肃净着一张脸，尖尖的下巴，头发始终梳的很低、很顺、很贴。在金楼宴请叶问，身后一众锦绣旗袍，独她衣着淡雅，于是，身后的那一干人，便都成为了陪衬。见了自己，见了天地，却未见众生。林夕觉得大概自己觉悟太低，在她的认知里，见到众生的，是佛；而我们，做人，足够。
　　林汐把果盘放到桌子上，西瓜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上面插了两根牙签。她坐到许熠旁边，许熠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两人一块往下看。
　　章子怡说，叶先生，我喜欢过你，但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梁朝伟说，我们是一段缘。
　　告别之后，叶问终生再未踏入佛山。
　　两个人一起看电影，连西瓜也没有吃。林汐依偎在许熠怀里，直至电影结束，才低低叹了口气：“可惜，叶问遇上了最好年纪的宫二，宫二却没有遇上最好时间的叶问。”
　　许熠把电影切换成有线电视，电视台在重播当天的文娱新闻，他叉起一块西瓜喂林汐：“怎么不见你戴戒指了？”
　　许熠是左手拿的牙签，他的十指修长，仿佛就是为了弹钢琴和音乐创作而生的。指环戴在他的中指，如此低调含蓄而又光明正大的向人们宣告着他的恋情，从未摘下过，无论是出席什么场合。
　　林汐把西瓜吃下后才回他一笑：“怕被拍。这款戒指被你一戴款式变得那么深入人心，我再把戒指戴在手上，被狗仔拍到的话，估计想和你约个会也难了。”
　　“这么为我着想？”许熠笑着又是喂她一块，“那不如早点嫁给我，让我能给你换个更深入人心的款式。”
　　林汐沉默了两秒，电视上似乎闪过许熠的镜头，新片杀青，曝光经典海报，各人物关系扑朔迷离。许熠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她对许熠露齿一笑，叉起一块西瓜喂了过去：“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