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云同夜雨 际会寿辰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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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之滨，芥山以东，纵横九千里的土地，便是华朝。
七百年前，当时还是玄国之王的华骁成为那个终结乱世的英雄，一统天下。以“玄帝”这个前所未有的称号建立华朝，纵横九千里的土地被划分为三十六州。从此，四海八荒结束了王国并存的时代，有了第一个王朝，有了第一位玄帝。
华朝四百二十三年，第三十位玄帝将版图重新调整，华朝三十六州变为十八州十八国，玄帝华弢把自己的庶子和贵族功臣们分封到各国。州国并治，挽救了一度濒临灭亡的华朝。
如今，正处于第五十一位玄帝的统治之下的华朝却如一座风雨中的危楼，摇摇欲坠。在两百多年的纷争混战中，原先的十八国经历了宦官专权，外戚干政，逐渐合并消亡，到现在只剩横亘北方的梁国与地处东南的陈国，而这仅剩的两国，国王却已都不姓华。
九年前，新一任玄帝刚刚继承大统，陈梁之间就爆发了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战争。新帝御驾亲征，平定了这场战乱，为表惩罚，命令两国各送一位王子入华朝为质子。既是做质子，性命都没的保障，自然不能送世子，也不能送出身太好的王子。于是，陈国送去了不得宠的彦妃之子陈胤，梁国送去了被处死的惠妃之子李启晨。
最美人间四月天，华朝帝都凤至城中，艳阳高照，百花盛开。
“煜哥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少女笑眼弯弯，摇晃着手中的花束给少年看。初夏的天气，少年的眼眸中却透着丝丝凉意，淡淡地看了一眼少女手中的花，缓缓开口：“拿走，我不喜欢花。”
少女眼中满是疑惑，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花呢？“煜哥哥，你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用些花花草草来装点不好吗？”
少年唇角闪过一丝冷笑，什么都没有吗？当初母妃虽然不得宠，但自己毕竟身为王子，寝宫内不说金碧辉煌，至少也是应有尽有。如今被送作质子，处境一落千丈，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少女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个陶土瓶子，装了些水，把花束放到瓶子里养着。本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不适合放置过于华丽的摆设，倒是一个陶土瓶子，配着一束花，此时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多了几分古韵。
看着少女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少年眼光中多了几分柔和。以前在王宫之中时，众人虽也用些心思伺候，可那皆是因为他是王子。如今落魄到这种地步，不想还是有人肯花心思让他开心。
少女伸出手去整理着花束，衣袖中露出了白皙的胳膊，本是一双如美玉般无瑕的手臂，右腕处却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随着少女的动作，有丝丝血迹渗出。少女低低地“嘶”了一声，少年敛了目光，沉声问道：“你的……伤口，还疼吗？”
少女笑着摇头，“不疼了。”
“对不起。我……”若不是自己太冲动……少年十分自责。
少女却笑靥如花，“没关系的煜哥哥，我跟爹爹说是自己练功的时候不小心被剑划伤了，爹爹便找了郎中来，敷了药，已经好多了。我以前练功的时候也被划伤过，这点伤不算什么，煜哥哥你就放心吧，真的没事的。”
本来是想安慰对方，不想却反被她安慰了。少年只好笑笑，“那就好。”
少女第一次看到他笑，那笑容虽淡淡的，却像是融化的坚冰，唤醒春天，送来暖意。
“煜哥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少年立刻敛了笑容。
少女见状也不说什么，只说：“我明天再来看你。”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道：“煜哥哥，你该多笑笑。”
院子里花开正艳，“花开了。”少年这样想。
夏季快结束的时候，少年要离开了。
“煜哥哥……”少女拉着少年的衣角，眼里噙着泪花。尽管煜哥哥看起来冷冷的，但几个月的相处，少女却从心里把他当作好朋友，如今到了离别的时刻，心里自然很不舍。
少年看着她的样子，既有些心酸，又有些无奈，从衣袖上解下一枚铃铛递到少女手上，“送你了。”少女手握铃铛，眼角含泪，也不说话，只看着少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听少年这样说，少女擦了擦眼泪，问：“真的吗？那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不过一定会的。”少年眼中透着一丝狡黠。
时节刚入初秋，几场秋雨过后，暑气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透骨的凉意。
“确实如此？”顾承祚低声问来人。那人语气坚定，“千真万确，属下仔细查验过，衣物用品全无二致，只是面目难辨。”
“好了，你退下吧。”“是。”
目送那人走远，顾承祚才发现门边那双漆黑的眸子，“爹爹，煜哥哥他……他不在了，是不是？他去了娘亲在的地方，是不是？”
顾承祚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女儿。妻子当初难产，生下女儿后便撒手人寰，他只对她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但这几年来，女儿渐渐长大，有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是的，煜哥哥去了容儿娘亲在的地方。”他只能说出实话，也许这样反而能减少些伤害。他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小小的殷容眼中满是泪花，仍紧紧咬着嘴唇，不肯流出泪来。
这一年，顾殷容七岁，已经历了不该有的离别。
华朝六百九十一年，被送作质子不满半年的陈国王子陈胤，死于不知名的恶疾，浑身溃烂，面目全非。陈国国王亲自把他的遗体接回故国，玄帝命令以世子之礼厚葬。经此一事，陈梁两国再没有兴风作浪，一个小小的生命终结战火，换来十年和平。
华朝七百年，玄帝华歆顺康十年。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端河穿城而过的华朝帝都凤至城内一派繁忙景象。
城中百姓们用彩色丝线将艾草札成小束，悬挂在门楣上，用以驱邪避病，涂了艾草汁的墙壁散发出阵阵清香。孩子们的额头上用雄黄酒涂了“王”字，手腕上系了彩色丝线，沾水之后颜色便印在手腕上，长久不褪。
城中的官员们则更是忙碌，对他们来说，今日不仅是端午节，还是当朝丞相顾承祚的寿辰。从清晨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官员带着贺礼入相府拜寿。
顾承祚出身梁国，十八岁高中状元，被选入华朝为官，至今已二十余年。他虽官居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仍勤俭自持，在朝堂上和百姓之中都有着极好的口碑，因此也有不少百姓自发前往相府贺寿。
此刻刚过巳时，相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前来贺寿的百姓和官员络绎不绝。
相府后院，一座精致楼阁之中。
“佩玉，你看我穿哪件比较好？”顾殷容左手拿着一件鹅黄色流仙裙，右手拿着一件绛色襦裙，一时拿不定主意。
名为佩玉的丫鬟浅浅一笑，“小姐穿哪件都好看。”
殷容白了她一眼道：“只是嘴甜。今天是爹爹的寿辰，我又得照应女眷，当然要穿的体面些。流仙裙典雅，可鹅黄色略显轻薄；绛色是大气，可襦裙的样式又太普通，这可怎么办？”
正纠结时，从门外又进来个丫鬟，急急忙忙道：“小姐，二公子唤您去招待女眷呢，后堂已到了许多宾客，小娥姐姐她们都忙不过来了。”
殷容一看，来人正是二哥的丫鬟海棠，忙招手道：“海棠快过来，我还没有决定好该穿哪件。你最会配衣裳了，来帮我看看。”
海棠听言走上前去，把两件裙子在殷容身上比了比，又摇摇头道：“都不合适。小姐，我记得去年您生辰的时候，大公子送了件月白色素纱纹双裙，我看那件倒好。”
殷容忙让佩玉把裙子找来，又向海棠道：“裙子倒是不错，可月白色太清冷，怕是不适合在寿宴上穿着。”
海棠笑道：“小姐您想想，今日来贺寿的女眷们哪个不是穿红着绿，都为着喜庆，反倒穿得俗了。这件裙子样式既好看，月白色又是极淡雅沉静的，在寿宴上穿着合适得很。”
殷容笑笑说：“你说的很在理，就这件了。你呀，可比你玉姐姐能干多了！”说罢，三人都笑了。
佩玉和海棠服侍着穿好裙子，殷容就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佩玉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这凤至城中的大家闺秀们哪个不是一身的绫罗绸缎，满头的珠宝首饰，再看看自己家的小姐，贵为丞相之女，通身的打扮却比普通民女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几身重要场合才穿的华服，其余的都是布衣，珠宝首饰更是无从谈起。想到这里，摇摇头，也快步往后堂赶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风云同夜雨 际会寿辰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