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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良辰择佳偶 吉日定姻缘(下) ...

  •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现在后堂用餐时,便是一副顶着黑眼圈昏昏欲睡的样子,家仆们眼角含笑,丫鬟们两颊绯红,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将军与夫人真是鹣鲽情深,春宵苦短。
      恩祈和殷容并肩坐着,默默用餐,各怀心思。
      殷容心里满是苦涩,若真是那样,也算不错,可现在呢?这又算什么?
      恩祈的左臂还在隐隐作痛,那里有一道伤口,新婚之夜的床单,是要见红的。只是,瞒得过初一,还能瞒得过十五吗?
      心事重重的一顿饭,索然无味。
      用了餐,仆人们该收拾残局,恩祈和殷容便出了后堂。
      “我领着你在府中走走可好?”恩祈见殷容闷闷不乐,开口打破僵局。
      “都好,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殷容知道玄帝准了恩祈十日的假,这对于十旬休假的华朝官员来说,是极大的恩典。
      两人便并肩在府中闲逛。
      将军府很大,这处府邸还是当年裴若飞做骠骑大将军时,玄帝亲自赐给他的,后来裴若飞被陷害致死,玄帝仍让裴恩祈住在这里。
      将军府的亭台楼阁大气而不失精巧,造型又很别致,高低错落,很有些看头。恩祈虽然是武将,但自幼也饱读诗书,很懂得意境之美,将府中布置得如诗如画。
      时节已是深秋,园子里树叶落尽,但红色的枫叶和黄色的银杏叶子铺了满地,煞是好看。灌木丛被精心修剪成各种形状,于细微之处见心思。花园中一池秋水碧波荡漾,池水中倒映着岸上的凉亭,空中的云朵,相映成趣,很有些韵味。
      两人默默地并肩走着,不疾不徐。
      “这园子倒雅致,将军眼光不错。”殷容俯身捡了一片银杏叶子,边走边细细地端详着。
      恩祈心理斗争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殷容的左手,柔声道:“从今以后,这里也是你的。”他感到殷容的手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挣开,便加了几分力道,握得更紧了。
      “你不是说……”难道这不算无礼之事?这人的心思可真奇怪,殷容腹诽。
      恩祈看到殷容投来疑问的目光,转过头去,脸上浮现出红晕,“我现在还无法说服自己,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相信我。”说罢,看了着殷容,又问:“你,会相信我吗?”
      这是他思虑一晚的结果,既已成事实,不如怜取眼前人,不是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愿意一人承担,只要她是好好的。
      殷容笑笑,“你是我的夫君,我若不信你,又该去相信谁呢?”银杏的叶子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她的心中也燃起了小小的火苗,那火苗的名字,唤作希望。
      前方道路蜿蜒,不过似乎可以顺畅地走下去。
      恩祈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一层厚厚的茧,那是刀枪历练的痕迹。自己的夫君,是位征战沙场,奋勇杀敌的将军呢,殷容这样想着,心中有些自豪。
      恩祈紧握着殷容的手,少女的手,本该是纤细的柔荑,可这只手却同他一般,布满厚茧。
      “你自幼习武,是不是?”顾远枫告诉过恩祈,他们兄妹从小就在雾灵峰上学习武功。
      “是,学了八年。这几年又四处游历,也颇派上了些用场。”殷容认为父亲的选择很是正确,幸好她学了武功,有些时候不必成为别人的负累。
      殷容心念一动,停下脚步,将自己的右手覆上恩祈的右手,道:“这只手上茧子更多是不是?我不太像个闺阁小姐是不是?如果我告诉你,我都不会做女红,你会不会笑我?”
      殷容认为像二嫂那样心灵手巧的温柔女子才能被称作是贤妻良母,可自己从小就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真的能做一位好妻子吗?
      恩祈将她的右手包裹在自己手中,眼含怜惜,“怎么会?你就是你,用不着去学别人。我自小长在军中,在外征战时多少次风餐露宿,对生活条件早已没什么要求,哪里用得着那么细致?再说,你做了针线杂活,要那么多丫鬟仆妇作甚?”
      殷容抽出右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他竟讲了这许多道理来开导她。
      两人仍牵着手,继续向前走,不多时到了恩祈平时练功的所在。
      恩祈取了两把剑来,笑问:“不知夫人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切磋武艺?”
      殷容接了他抛过来的剑,双手抱拳道:“还请将军多多指教。”
      两人捏了个剑诀,便交起手来。殷容长剑破空,为表礼数,剑尖只朝着恩祈身侧点去,“嗤嗤”轻响,展眼间已划出几个银圈,将恩祈的右半边身体控在剑气之中,这一招是她这一流派互相切磋武艺时的起手式,但与别的流派相比,已是十分厉害的杀招。
      恩祈见殷容起手出招很见功底,正欲叫好,却没料到她身手如此之快,连忙回转剑身,格开了殷容刺过来的一剑,虽是情急之下出招,他却怕误伤到殷容,只用了三四成的力气。
      殷容感到了他并未使劲,笑笑说:“像这样过招,打到太阳落山也分不出胜负来。”说罢扭转右腕,长剑就势划了个圆圈,直朝恩祈左股而去,去势很是凶猛。
      恩祈也笑笑,看来他是低估了这位武功高强的夫人。便也挽了个剑花,却不去格挡殷容的剑,而是一闪身,将长剑往殷容左肩上刺去。
      殷容见恩祈的剑尖已点到,而自己的长剑又来不及收回,于是身形一矮,双足蓄力,倒退着向后跃去。这一招“来去无阻”是本门中的上乘轻功,打不过人家时逃跑十分好用。殷容当年虽学了这招,这么些年来倒不曾碰上打不过的对手,因此这招也一直没派上用场。今日恩祈竟在三招之内逼得自己使出了这“来去无阻”,可见恩祈武功也不容小觑。
      向下跳比向上跃容易,同样道理,向前跳比向后跃也容易得多,不回身而能够向后跳跃,说明轻功了得。恩祈也是识货的人,他见殷容一下子向后跃出将近一丈,忙道了声:“好轻功!”便提剑上前来,想趁殷容还没站稳时来个出奇制胜。
      哪知殷容根本不用站稳,只以右足轻轻点地,便跃到半空中,向恩祈道:“还有更好的。”说着长剑直对上恩祈的剑尖,以居高临下之势拨开他的长剑,两把剑身就势交缠了几圈。
      殷容借了恩祈的力,身子仍悬在半空,手中一发力,只听“叮”的一声,剑身相击,恩祈的长剑已被格开,恩祈只觉虎口一震,正惊叹殷容的力道时,殷容的长剑已当胸点到。
      恩祈连忙使出一招“草上飞”,斜身从殷容剑尖下闪过,同时转身,将剑刃对准殷容左臂而去。殷容凭空翻个筋斗,轻松化去了这个杀招。
      而甫一落地,恩祈便已再次近身,剑尖所指亦是殷容前胸,殷容却不躲闪,反而向那剑尖冲去,恩祈见状忙收回剑。
      正中下怀,殷容唇边挽起一个狡黠的笑容,恩祈暗叫不好,欲再次出剑,为时已晚,殷容长剑已抵在他胸前,“兵不厌诈!”殷容抬了抬下巴,模样很是嚣张。
      恩祈看着她,愣了半晌方道:“是,兵不厌诈,我认输了。”他打遍军中无敌手,即使在沙场上也能做到一击毙命,如今却在几招之内输给了小自己四岁的夫人,虽说殷容用了计谋,可“兵不厌诈”,说到底他还是输了。
      殷容笑了笑,收起长剑,抱拳行礼道:“多有得罪,望将军海涵。”嘴上这么说,表情却丝毫看不出“多有得罪”四个字,而是一副“我就赢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
      恩祈见她的模样实在是天真烂漫,惹人怜爱,不由得愣了神,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覆上殷容的脸颊,这样亲昵的动作却让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殷容轻咳了一声,红了脸,转过头去,恩祈忙收回手,两人一阵尴尬。
      “那个,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去歇息。”殷容磕磕巴巴地开口,觉得自己选的借口真的是很烂。
      恩祈机械地点点头,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去书房。”他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此一举,欲盖弥彰。
      一阵清风拂过,秋叶簌簌飘落,卷起的落叶如同天地间一道大幕,两个青色的身影在帘幕中若隐若现。

      芥山以西,夷邦的草原上秋草枯黄,草地上一层薄薄的秋霜如死灰般笼罩,毫无生机。
      牲畜没有草料可吃,饿得只剩一副骨架;它们的主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无论壮年男丁还是老弱妇孺,一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
      今年的寒潮来得异常之早,地里还未成熟的庄稼都被冻死,上一年储下的粮食眼见要吃光了,草原上的牧民心中很是悲凉,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夷邦首领霍日格的大帐中,将军哈都勒正在汇报千里牧原上的饥荒情况。
      霍日格坐在虎皮王座上,紧皱眉头,每多听一句,眼中的愁绪就更深一分。
      “郭伦河全线封冻,那里的牧民吃水很有困难……”
      “塞姆草原连日大雪,不少牧民的帐篷都被压垮;天寒地冻,又没有燃料可以生火,有将近二十人被冻伤冻死……”
      “萨力刚山一带的牧民已经完全没有粮草,请求汗都拨粮……”
      “够了!”霍日格厉声阻止,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一场寒潮来势太凶猛,夷邦千里牧原有十之八九都遭了灾,牧民们食不果腹,牲畜一头接一头地死去,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片牧原,呼啸的寒风都吹不散。
      这样大面积范围的受灾,影响程度如此之深,在往年都是从未有过的。
      偏远牧区的一些牧民已经开始骚动,推翻了当地的地方首领,到大户人家中去抢劫粮草。若是任由局势发展,霍日格的汗位很有可能不保。
      “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吗?”霍日格摩挲着黄金打造的戒指,皱着眉问台阶下站着的哈都勒。
      哈都勒恭敬地道:“大汗过冬要穿的新裘皮大衣昨日做好了,今日已送到大汗居住的大帐中。这裘皮大衣衣料和做工都是上好的,很适合穿着抵御寒气。”
      霍日格点点头,十分满意,这样的寒冬,没有件御寒的大衣怎么行?
      “只是,今年的寒灾……”哈都勒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这个话题再次激怒大汗。
      霍日格哈哈一笑,道:“我们守着华朝这块大肥肉,还愁抢不到牲畜和粮草?”往年一旦草原上收成不好,霍日格便会率领军队越过芥山,到那一边的华朝边境去烧杀掠夺。不止他这样做,原先历任的大汗都这样做。掠夺回来的黄金、美女、珍宝全都归大汗、达官和贵族所有,牧民能分到的牲畜和粮草少之又少。于是,穷者愈穷,富者愈富,下一次遭灾时,又是民不聊生,又是率军掠夺,又是官多民少,无尽的恶性循环。
      “可是,今年年初我们受到重创……”哈都勒犹豫不决地说道,“还与华朝签订了岁贡的条款,现在再去,岂不是背信弃义?”
      今年年初,当他一如往常地率军越过芥山时,却遭到了勇毅将军部队的截杀,夷邦军队伤亡惨重,被迫签订了每年朝贡美女二十人,黄金万两的条约,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
      “什么条款?不过是一张纸,该杀还是要杀,该抢还是要抢。不抢他们,我们就要挨饿。”霍日格喝了一口酒,语气甚是轻蔑。
      “万一那勇毅将军再次截杀?”哈都勒吃过恩祈的大亏,现在只要想到他的样子,浑身都要抖上一抖。
      “怕什么?我们不是给褚大人和昂大人送去白银万两吗?他二位在华朝说句话,那个什么勇毅将军就不会来了。再说,就算他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霍日格听说这勇毅将军不过二十岁,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哈都勒斗胆进言:“大汗,臣下与那勇毅将军交战过,此人用兵如神,武艺高强,是个难缠的对手,大汗千万不可轻视啊。”
      霍日格大怒道:“哈都勒!本汗告诫过你,自己的过错,不要推到对手的身上!这一次
      ,本汗要亲自带兵,你打不过的对手,不代表本汗打不过!”
      哈都勒连忙跪下,不敢再说话。
      他心知霍日格不一定会是裴恩祈的对手,然而霍日格自视甚高,他若是说破,恐怕性命难保;何况他年初带兵吃了一个大败仗,霍日格对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哈都勒思虑良久,还是觉得保命要紧,便不再相劝。
      霍日格撕了一块烤羊腿嚼在嘴里,看向帐外的目光中闪烁着犀利,就像一匹饿极了的狼在紧盯着面前的肥羊。而这只肥羊,毫无疑问,便是芥山那头的华朝。
      千里牧原上暗流涌动,霍日格钦点了几员勇猛的大将,又亲自挑选了十万精兵,部队集结在汗都城外。
      众人都知道,这一战,是夷邦的荣誉之战,不止为掠夺粮草,更为一雪前耻,于是将士们人人士气高涨,誓要将华朝军队杀个片甲不留。
      大军浩浩荡荡,向着芥山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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