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离别苦》百里长歌君

15、悲兮生别离 乐兮新相知(下)

　　阿英一大早便来探望李启晨的伤势，见李启晨已经能够起身，十分欣慰。可看到他衣服破烂，凝结着大片血迹，又见殷容衣服上血迹斑斑，便执意要给他二人洗衣服，殷容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阿英拿来刘力的两身衣服，道：“你们在这间屋里换衣服，我出去烧水。”
　　殷容听言忙道：“大嫂，我到隔壁房间去换。”
　　阿英笑道：“兄弟二人还不能在一间屋子里换衣裳？”
　　殷容低了头，小声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女子。”
　　阿英听她这么说，睁大了眼睛，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她，半晌才道：“我就说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的少年，你这副模样，本就该是个女孩才对。”可想到她孤身一人，带着身受重伤的兄长，艰辛找来求救，又叹道：“你可真是个能干的姑娘，有你这样的妹妹，你兄长真是有福气。”
　　殷容说道：“我们其实并不是兄妹，只是朋友。他是梁国的王子殿下，李启晨。”
　　阿英万万没想到身受重伤的少年竟然会是自己国家的王子，不禁呆了，连声说自己失礼了，殷容将李启晨说给刘力的话转告了阿英，阿英方放了心
　　阿英要给殷容换自己的衣服，殷容言说女装颇多不便，仍拿了男装，到隔壁屋子换了，又来取李启晨的衣服，阿英便带了两人的衣物，到河边去洗衣了。
　　殷容给李启晨倒了杯茶，坐在桌边，问道：“到底是谁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李启晨喝了口茶，冷笑道：“王后。”
　　梁国王后柴语如，是梁国第一贵族柴氏一门的嫡长女，如今的梁国国王李怀照能够成为国王，与她身后的柴氏一门有着莫大的关系。柴语如还是王子妃的时候，就育有一子李庭川，可是直到她成为王后，李庭川都没有被立为世子，因为李怀照更喜欢惠妃穆青兰所生的王子，李启晨。当初李怀照娶穆青兰进府之后，柴语如就对她处处刁难，如今眼见因为李启晨的存在，自己的儿子迟迟无法被立为世子，对穆青兰的嫉恨就更深了几分，女人一旦产生嫉妒，便会有可怕的后果。柴语如伪造了穆青兰与人私通的证据，李怀照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将穆青兰赐死，李启晨也因此受到冷落，而李庭川成为世子。后来，李启晨自然被送为质子。柴语如本想李启晨不会再回到梁国，谁知李怀照在病中一定要见李启晨，而玄帝一道圣谕，解除了李启晨质子的身份。于是，柴语如便派出杀手，在路上截杀李启晨。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勾当，哪里料到殷容忽然出现，就这么救了李启晨。
　　“那，官府的人找到你，你就可以安全地回到王宫了吗？”殷容担心再次发生危险的事。
　　李启晨摇摇头，不说话。有第一次，谁知道是不是会有第二次。
　　“阿柳，我这样唤你好不好？”李启晨试探地问，其实他只知道殷容是顾承祚的女儿，却不知她本名叫什么。
　　“你随意，不过，我的名字叫顾殷容，这回知道了？”殷容想想，章柳不过是行走江湖时的化名，还从未有人唤她作“阿柳”，不过，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名字。
　　“知道了，阿柳。”李启晨笑着，望向窗外，问：“阿柳，你知道吗？你与我去世的母妃，长得一模一样。”
　　殷容愣愣地看着他，原来第一次见面时，他神情惊讶，盯着自己，是这个缘故。“不过，世上真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起初我也不信，直到那日在街上遇见了你，那时你虽然身着男装，可我一眼便知你是女子，因为你的脸，那明明就是我母妃的面容，我还当是母妃还魂，吃惊了好久，在你看来，我当时一定十分失礼。”李启晨回想起自己当初的反应，后悔不迭。
　　殷容笑道：“我那时的确有些恼，不过也没什么。知道老天造物神奇，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顿了顿，敛了笑容，目光一暗，问道：“你，想念你的母妃吗？”
　　李启晨道：“想，从七岁时母妃离世，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
　　“我也想念我的母亲，”殷容说，“虽然我从未见过她。”
　　李启晨直起身，正视着殷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即将听到的，是自从两人相遇以来，殷容所说出的深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九月秋高，天空辽远，命亦如此。

　　刘力找到了官府的人，官府又通知了原本在边境附近接应李启晨的军队，因此来回路上耽搁了近十天。
　　在阿英家里调养了十天，李启晨的伤势大有起色，殷容开玩笑说如果他不做王子，可以考虑开个医馆治病救人，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梁国军队来接走了李启晨，他命地方官员重赏了刘力夫妇和陆郎中。
　　殷容本打算一路送他回到王宫，李启晨却说王后不敢动国王的军队，自己会安全回去，殷容因此并未同行。
　　与刘力和阿英依依惜别，殷容离开这个梁国小村庄，回到了凤至城。
　　偶然相遇，匆匆离别，陌生的心灵渐渐靠近，这是尘世给予生灵的温暖。

　　丞相府，留梦居。
　　顾远枫在灯下读书，苏曼云为他沏了一盏茶。
　　“听说父亲为容儿择了一门亲事，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殷容当初为苏曼云安排的一次“见面”，让她打消了对婚事的顾虑，而如今，殷容要成亲了，苏曼云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无法为她做，心里有些苦涩。
　　“勇毅将军裴恩祈，忠臣良将，我与他倒是有些交情，为人十分信得过。”顾远枫虽未在朝为官，但因为他的身份，也结识了不少官员。他与裴恩祈同龄，两人相识于少年之时，曾在一处切磋武艺，也曾一同研读兵法，彼此都颇是欣赏对方的为人。
　　“可他不过是个世袭的将军，况且这门亲事实在是……”仅凭朝堂上的一句话，就为殷容定下了终身，这岂不是太草率？
　　顾远枫喝了口茶，缓缓开口道：“他少年丧父，却依然能够稳坐这世袭将军的位置，还立下战功，就说明他很有些能力；我相信父亲他也是经过一番思量才会这么做，父亲总不会害了容儿。”
　　苏曼云听言点点头，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会不为儿女着想。看来这是命里的缘分，缘分到时，人力总是无法抵挡的。
　　青灯古卷，红袖添香，留梦，留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