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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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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新兵培訓第七天,黑夜再度褪去,早晨的一束曙光透過窗格斜落在杜黑面上,他猛然驚醒,跳下床,機械地開始穿衣穿褲,簡單漱洗後,頂著後腦微微翹起的頭髮,疲勞累積外加晨間低血壓,踏著凌亂的步伐黯然出門。
到了用餐區,人數比平時要少許多,零散有些在聊天,或喝咖啡看報紙,杜黑如同嚼蠟地默默咀嚼手中的三明治,像個靈魂被抽走的行屍走肉。
「嘿,杜黑。」米德友好地過來打招呼。
杜黑敷衍地回早安,擠著嘴角,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一想到待會的訓練,他決定繼續沉默,保持體力多吃點早餐 。
米德對杜黑的冷漠視而不見,腆著臉坐過來和他一塊兒用餐。
米德也是派代亞的學生,在訓練的這幾天,他一掃過去對杜黑的偏見,熱情地搭上了杜黑。
原因是,全體訓練兵中僅有杜黑的成績次於他。每當米德被踹個狗啃泥時,他模糊的眼角餘光總會瞟到杜黑從另一個角度滾出來,屁股帶著鞋印,外加教官幾句尖酸的嘲諷。
米德也覺得訓練又累又辛苦,還老是被修理,但只要看到慘兮兮的杜黑,自己又好像也不那麼可憐了。
事是常態便是如此,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志同道合惺惺相惜者,有蛇鼠一窩狼狽為奸者,可憐蟲會自動找可憐蟲當朋友,所以米德找上了杜黑。
「你今天起得真早。」米德沒話找話地道。
杜黑面無表情吃完手中的三明治,接著吃下一個。
「我們那寢好多人還在睡呢,我是被自己的肚子餓醒的,嘰哩咕嚕的,哈哈哈哈……」
杜黑神智還沒清醒,視線渙散地望著晨光中的浮塵,嚼一口三明治,自動把米德的聒噪淡出為背景雜音。
黝黑的眼瞳盯著空中一顆折射著黃光的塵埃,塵埃漫無目的遊走於廣袤世界中,和無數同伴擦身而過,這個孤獨渺小的旅者,表面也許附著著微生物的孢子體,在漫漫旅途中生長、繁殖、傳播,直到塵埃落地的那刻,生命達到傳承……
「嘰嘰呱嘰呱……因為好不容易今天放假嘛!哈哈哈哈哈!!! 」米德自得其樂的聲音再次收進杜黑的耳朵裡。
杜黑眼睛微微睜大,飛快地從微觀世界倒退,鏡頭內塞進米德帶雀斑的蠢臉,他緩緩放下三明治。
「你、說、什、麼?」
「蛤?」自言自語慣了,米德對杜黑的回應有些受寵若驚,呆呆地:「我們那寢還好多人在睡……」
「不是這個,下一句。」
「我媽昨天打電話來說……」
「下一句。」
「艾瑪偷了奧斯卡的內褲……」
「……」
杜黑要抓狂,聽天知道米德這話嘮剛才究竟說了多少話。
「杜黑?今天放假呀,怎麼不多睡點,我看你這幾天氣色很不好。」奧斯卡奇道,他大老遠就發現了杜黑,打完早飯立馬屁顛屁顛跑來。
杜黑終於找到了救星,拉住奧斯卡,「今天放假?」
「對呀。」奧斯卡臉紅紅,坐到杜黑身旁。
奧斯卡是醫務兵,在這個有攜帶式治療儀的時代,醫務兵完全不必上戰場,只要負責治療轉移到基地的重傷者即可,因此他的訓練只有頭三天,後兩天還是用觀看的方式在一旁納涼度過的。
「喲,大家怎麼都在,待會一起去重訓吧! 」白仕華神清氣爽地走來,坐到杜黑的另一邊,端著滿盤子香腸培根煎蛋,皺眉看了眼奧斯卡,「校醫,你怎麼光吃草呀。」
奧斯卡一邊吃一邊答:「哦,吃這個降血壓呀,最近勞累緊張,血脂和血壓都有點高……」
連加恩興高采烈地湊過來,發現杜黑兩邊的位置都有人了,只好坐到米德身旁,「早呀早,什雪鴨膏?好吃嗎?」
白仕華含糊道:「奧斯卡說他的血管內側壓過高,雖然我也不是很懂……」
奧斯卡咬牙道:「等你們到我這年紀你就知道……」
「早安。」陳彬端著咖啡和報紙,搬了椅子坐下。
連加恩說:「嗳,報紙分我看。」陳彬欣然將讀過的部份遞給連加恩。
米德興致勃勃說:「奧斯卡,艾瑪昨天偷了你的內褲聞結果還被動發情,噁心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
杜黑置身在這個瞬間熱鬧起來的小角落,默默吃完手中的三明治,悲憤地想,他絕對要回去睡到隔天早上。
「杜黑,怎麼光吃三明治?來,吃點肉。」白仕華自動把自己盤裡的培根香腸撥進杜黑盤內。
「艾瑪是誰?」奧斯卡疑惑問,順便用叉子捲了一大把葉子疊在培根香腸上,對杜黑說:「也要吃點菜。」
「你太瘦了。」陳彬啜一口咖啡,攤平報紙,微笑評論。
連加恩擔憂道:「你一個住習慣嗎?別客氣,還是讓學長去給你掃掃地、洗洗衣襪什麼的……」
米德對奧斯卡解釋:「艾瑪是基架組的學生呀,她從一年級就開始暗戀你……哈哈哈哈哈哈! 」
杜黑臉色很差,心情很不好,他討厭吃別人盤子裡的東西,也討厭一群人在公共場合嘻嘻哈哈的喧鬧,更討厭彷彿全天下只有自己不知道今天放假,簡直蠢斃了。
他站起身,想默默地離開回房,卻被白仕華拉住手臂。
白仕華問他:「你要去哪?」
杜黑訕訕看著眾人:「我吃飽了,大家慢慢聊,我先回房……」
「我跟你一起。」白仕華拿紙巾擦擦嘴角,跟著起身。
杜黑翻了個白眼,心說你跟來幹麻。
連加恩猶豫道:「那我也一起……」
杜黑快要抓瘋了,他連忙說:「不用不用,我一個人挺好的。」用力扳開白仕華的一根手指頭,壓著怒氣小聲道:「白仕華你給我放開。」
「杜黑一等兵。」鄰桌一人慢慢放下報紙,露出楚門斯文俊帥的臉。
當即所有人像是被雷擊重的貓,全身汗毛倒豎,神經緊繃。
「教教教、教官早! 」
楚門略一點頭,對著猛盜汗的杜黑說:「一會到我辦公室去,17層C區。」
杜黑僵硬地點點頭,還是白仕華狂戳他,才反應過來,趕緊大聲回答:「是,教官! 」
楚門一臉嫌棄地看向這群沒出息的學生,把咖啡一飲而盡,抖抖報紙折好夾在腋下離開。
眾人目送魔鬼教官的背影離開大廳。
白仕華問杜黑:「他找你幹麻?」
杜黑茫然道:「不知道。」
奧斯卡想起了最近一張體檢單有問題被抽查到,心說應該不是杜黑,安慰他:「可能是要問你時空扭曲的事吧,我們每個人都有被約談過,照實說就可以了,別擔心。」
白仕華同意的點頭,拍拍杜黑的肩膀。
「杜黑一等兵,你在拖拖拉拉什麼?」楚門不知何時又退回來,站在門口,冷冰冰地道。
「抱歉,我馬上來。」杜黑全身被踹過的地方開始抽痛,趕緊小跑過去,跟上楚門筆挺的背影。
搭乘電梯來到第17層,杜黑好奇地偷偷打量這面樓層,平時他們吃住都在第5層,訓練在1層或2層,和居住層不一樣,這裡的大廳沒有任何擺飾,六扇合金大門並列在前,楚門直直往其中一扇走,掃瞄了視網膜和識別手環,叫出選單點了訪客登記。
楚門對杜黑招手,杜黑傻傻地上前,系統橫打出白光,把杜黑從頭到腳來回掃了個遍。在系統來回掃第八次時,楚門敲敲那台貼在門上的光腦,蹙著眉問:「有什麼問題?」
機器女聲嗡嗡答:「已為您登錄資料。訪客:杜黑。請進。」
三重合金片交錯而過,大門打開,楚門邊走邊做不悅貌,碎碎唸:「老機器又癡呆了,下次一定要讓那些光領高薪不做事的臭傢伙好好修理……」
杜黑不敢多話,跟在楚門屁股後走,想到待會萬一真如奧斯卡所說要問自己在時空扭曲中所經歷的事,他該怎麼向楚門解釋,給他一百個理由他也不敢承認他在楚門腦袋上砸了一下,害得原本前途大好的將軍大人,如今淪為區區少校,負責訓練新兵的教官。
胡思亂想中,杜黑和楚門一同走過消毒間,換上淺藍色的衣褲和拖鞋,被領進房中,偌大的房正中央擺著一張摺疊床,兩名白袍學者對楚門點點頭,接著低頭調整儀器和藥品。
「躺上去。」楚門說。
杜黑強忍肚子裡的一萬個為什麼,屈服於楚門的淫威,躺平在床板上。
一個白袍牽著線過來,手掌一翻,現出半截指長的銀針,他一手摸摸杜黑的頭,像在找下針的位置。
杜黑小聲地偷偷問那人:「請問你們現在要做什麼?」
那人像是有些訝異,看看杜黑又去看楚門,皺起眉頭:「你沒有跟他解釋?」
楚門一臉不在乎:「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你們待會也會引導他。」
白袍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楚門一眼,放下手邊的器具,柔聲對杜黑說:
「國家議會對這次的戰爭起火點有所爭議,為了了解事發真相,授權楚門少校和我—弦實驗研究部部長,被分派來調查在空間奇異點上所發生的事情真相。」
「根據時間差的推算,我們認為你極有可能接觸到最核心的部份,並得到授權,取得你的記憶。」
「請你配合接下來的流程,我將引導你進入淺層催眠,根據問題回憶起當時當發的所有事情,我們會透過轉接器解碼還原當時成象在你視網膜上的景物。」
「當然,根據人權法、保護法和保密原則,在我們可以接受的範圍下,你可以提出任何合理的要求和疑問。」
杜黑思索白袍的話,問:「這些轉錄下來的影像會給誰看?」
「抱歉,這我無可奉告。」
「好吧,我換個方式問,現在在這裡的人都可以看到我的記憶,對吧?」
「是的。」
「根據保密原則,與當事者相關人員不適於介入處理。人權法中規定的個人隱私權也提到過這點……」杜黑深吸一口氣,「我認為楚門少校身為我的指導教官,屬於與當事者相關人員之一,我可以請他迴避嗎?」
白袍一愣,沒想到杜黑會提出這種要求,試探地看了眼楚門。
楚門一副被狗屎嫌棄了的表情,當即不悅道:「我是負責人,要全程參與。好了,別那麼多廢話,開始吧。」前一句是對杜黑說,後一句則是對白袍說。
白袍歉意地朝杜黑笑,「他說的沒錯,那麼,請你盡量放鬆心情,我們開始吧。」
杜黑緊繃得不能再緊繃,他對楚門各種內疚恐懼,偏偏還要當著本人的面被讀取出他對行兇後逃逸的過程。
白袍苦笑道:「放鬆放鬆,我們一定會保密的,別擔心……」
手腕和頭頂同時一痛,冰針刺入皮下,帶有鎮定作用的藥劑作用下,杜黑開始意識昏沉。
白袍的聲音變得遙遠而不真切,像盞遠方的燈塔,一明一滅地隔著大片海洋傳來訊號。
「星際元年xxxx,xx月xx日,你在派代亞軍校中,發生了什麼事?」
屏幕顯示出一些雜訊,很快地穩定下來。
景象清晰,冰冷的金屬框中,一雙白皙的手飛速下著指令,單面透視牆外一架機甲動作遲滯,顯是被杜黑攻擊了。
「你駕駛著機甲在戰鬥,是比賽嗎」
杜黑動動嘴唇,閉著眼說:「考試。」
「你勝了。」
記憶被窺視的感覺不怎麼舒服,杜黑不安地轉動眼皮下的眼球,畫面又出現雜訊。
白袍的聲音引導著,並偷偷對另一人使了個眼色:「你走過賽場,回到室內,你和同學一起修理機甲……」
加重的藥劑被注入藥瓶,順的導管溶進血液中,雜訊從畫面上消失。
光線轉暗,鏡頭帶到手錶上,指針逆著方向轉。
房內人屏息看著時空扭曲的瞬間,操作機械的人對著時間軸和畫面,低聲報:「沒有跳躍。」
白袍點點頭,開口繼續引導杜黑。
騷亂沒多久,出現空間動和黑衣人。
早已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這段情報,楚門特意仔細觀察那些人的身上,可惜黑衣人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風,沒辦法看到那個神祕的黑色圖陣。
視野變低,學生們趴伏到地上。細白的指尖被銀針挑破,擠出一滴鮮紅的血液。黑衣人湊近過來說著什麼,而後表情僵住,遂動彈不得。
白袍問:「你做了什麼?」
杜黑睜開眼,眼中一片迷茫,「引誘他靠近,用麻醉針刺他。」
楚門不解那些黑衣人的舉動,隨後想到杜黑是omega,他是用血液的信息素誘惑那名黑衣人。
同樣的方式,定住了三個黑衣人。
白袍饒有興趣地笑了。雖說alpha天生對omega信息素沒有抵抗力,但也沒這麼輕易受到誘惑,除非那名alpha自己本生就對omega有好感才會受到吸引。
白袍對楚門做了個口形,楚門皺眉瞪著他,白袍說的是:你的學生很有魅力。
楚門不認同,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孩,不知為什麼,他總會下意識產生排斥感。
黑衣人被取下面罩,年輕的男孩舉起手,露出黑色圖陣。圖陣有些模糊,並很快就消失。
人群開始移動,穿過走廊,走入地下室。
畫面暗而零亂,碎石消逝在濃墨般的黑暗中。
「開始了。」操作員緊張地說,全神貫注地查對震盪不穩的時間軸,最後回報了一個年代,恰好是兩百年前,戰爭結束的那一年。
白仕華和陳彬在維修室聊天,陳彬給白仕華的機甲做些日常保養。
燈光閃爍幾下,兩人遂停止交談。
靜了一會兒,白仕華嘲道:「不又是時空扭曲吧。」
陳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旁的維修員笑著說:「大概是基地能源不夠吧,那些搞實驗的常常一個不小心就把整個避難所的能源給癱了。」
傳說中的實驗樓,避難所第17層。
楚門和一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屏幕和躺在床上一臉平靜的杜黑。
方才,他們已經從杜黑的回憶中確定了黑衣人就是叛亂軍,當年所發生的事情真相大白,他們利用未知技術波動時間軸,劫走了叛軍首領。
然而越到後來畫面就越不連貫,當事人杜黑極力抵制著接下來的記憶被讀取出來,在進入那間辦公室時,門上的名牌一掃而過。
楚門好奇想看清那那頭的名字,無奈畫面卻突然模糊開來,迷霧般地白色佔滿屏幕的每個角落。
白袍給杜黑注射了更多藥劑,又說了許多話,卻不見好轉,白霧固執地覆蓋著畫面,操作員只好不斷地加大功率,最後啪一聲,全樓跳電。
在一片烏漆抹黑中,好不容易再次把電閘打開。
杜黑兀自沉睡著,連接腦部的線被斷開。
白袍顫巍巍地握住那線斷開的部位,接口朝外捲曲,明顯是承受不了流量而從內燒斷。
一旁操作員見了到抽口氣,「這條線至少可以承載500以上的精神力……」
楚門一臉懷疑,「是操作不當吧?」
白袍緩過勁,看怪物般地看杜黑,「去你的操作不當,老子做這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推開操作員,命令一旁待命的醫師,說:「快,檢查他的精神力,我懷疑是他用精神力抵抗強行斷開連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