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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9 章 灿若星辰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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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雅西开始意识到,“自力更生”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实习生三个字带给她的除了身份的桎梏,机会的流失,还有对金钱的感触。
上班后,信用卡被收,这就意味着每个月不会有人再给她零花钱,像以前一样的月月供着她。
虽然雅西没有大手花钱的习惯,但是对钱,或者说对“节约”这词语,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概念。
一次一次的打车回家,皮夹里仅存的一千块钱就这样一点点减少,就像流水一样,在它枯竭之前,绝不会被意识到。
现在最令雅西感到庆幸的是,公司离家不远,打车不到三十,而除了打车费,目前没有其它必需的开销。
雅西还记得第一次打车时的情景,看着蓝色的出租车在眼前驶过一辆又一辆,心里慌的小鹿乱窜,终于硬着头皮招到车后,她一直想着车前坐着的陌生人,没缘由的恐惧,到了家,她像逃一样的下了车。
一次,两次……等她终于开始习惯之后,每一次到家打开钱包,就领悟到了皮包里人民币的重要,一张钱币可以换来好几张,一开始,她还有一种可笑又可悲的快感。
她无法大声告诉别人,在她打车付款时渐渐感悟到的一个不争的事实:十几张纸币都远不及一张红钞的价值,看着司机找给她的零钱,她每天都这样感慨着。
是不是很可笑?
雅西还想起了初入公司时她和吴以深的谈话。
她信心十足的告诉吴以深:“从此以后,我就要自力更生了,这种感觉竟然这么美好。”
以深一如既往的笑她:“当你知道没有钱连书都买不起时,你就不会觉得美好了。”
“你就这么小看我?”她很不服气,大言不惭的承诺道,“我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也有工资,等我发了工资……”
等我发了工资,我做东,请你吃鲍鱼粥,喝人参茶。
每每想到这句话,雅西就觉得没脸见以深。
“等着,下个月发了工资,我请你好好吃一顿,去苏苑怎么样?”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就只好厚着脸皮不再提起此事。
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当她看到柜员机屏幕上整整齐齐显示的四个阿拉伯数字后,脑子一下子懵了。
“¥1500!”
什么叫“茫然”,当时就瞬间领悟了。
脑子里想着“自力更生”四个字,指尖已经完成了取款的操作。机器里发出了短暂的验钞声,十五张红色纸钞一下子从取款口吐了出来,薄薄的一叠,这是她一个月的劳动所得。
做了很多的改变,很多的努力,而一切的付出,好像就只是为了这些而已,十五张人民币竟是对她这一个月来的唯一肯定。
取完钱站在银行门口时,真的手足无措,她从来不知道钱会变得这样举足轻重。
接下来的日子,她能熬得过去吗?
领到工资的第二天,设计部因为完美结案的一个case,要举办一场庆功宴,本来也没她的事,只需跟组长说一声就可以早点离开,可是庆功宴忽然又成了谭园的新同事欢迎会,经理要求设计部的每一个员工都务必参加,缺席必罚。
话到了这份上,若雅西再推辞,吕晓静就该扣她一个“不给新同事面子”的帽子了。
好在,今天的宴会没有办在尚雅,只请了几个尚雅的厨师负责餐点,会场的设计和布置全全交给了设计部,再请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协助完成。
作为实习生,跑腿的事没人吩咐也该是义不容辞的。
忙了一整天,雅西累地站都站不稳,虽然穿了布鞋,两只脚掌还是疼得都不能落地,脚趾头更像是断了一般的酸痛。
宴会在下班前一个小时提早开始,雅西连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刚回到位子上坐定,就听到组长起身冲众人喊:“收工,大家准备一下,等会儿痛快的乐一乐!”
雅西想趁机多坐一会儿,邻座的沈奕岚突然凑过来轻声说:“赵美女虽然天生丽质,但这种聚会还是要稍稍的打扮打扮,来吧。”
雅西连连摇头:“不用了。”
看着沈奕岚,雅西这才发现今天女同事们都是刻意的打扮了一番。
沈奕岚把她的粉扑递给她,说:“画个淡妆吧,看着也精神一点。”
雅西还是摇头道谢。
沈奕岚见她不愿意,不再勉强她,无意间扫到她脚上的鞋,倒是皱起了眉头:“雅西,你怎么还穿着帆布鞋呢?进了职场,一些习惯就要改了,不能像在学校里一样随意,凌盛可不是一般的小公司,仪容仪表重要的很。”
雅西盯着脚上的鞋,才察觉到了自己的随意。
看着沈奕岚的眼神,她坦言说:“我不会穿高跟鞋。”
“这有什么难的,穿几天就习惯了,女人天生就会穿高跟鞋,我就是例子。”沈奕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凑到她耳根边小声说,“你各方面都这么优秀,很多人都盯着看你的表现呢,如果你出丑,落井下石的事大有人干。”
她调皮地眨眨眼,又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你今天的穿戴呢也不适合穿高跟鞋,不过你这头发我倒可以帮你重新打理一下。”说着,她伸手就要拉雅西的马尾。
雅西吓了一跳:“奕岚……”
“奕岚,雅西,你们两个快点,时间到了。”组长临走前,又催了一遍。
雅西说:“你别管我了,快点补个妆,我等你一起上去。”
“好吧。”沈奕岚不甘心的收回手,三下五除二就补好了妆,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东西就拉着她往外走。
宴会就办在公司的顶楼,场地宽阔,视野也好,最重要的是还能吹到凉凉的夜风,抬头望去,还有皓月星斗为伴,倒也不输给尚雅的专业。
所有的晚宴,都是雅西最避之不及的应酬,至于为什么,她能想出一堆的词眼来形容她眼里的宴会:人满为患、喧嚣、浮华、无谓、费时……
好在露天宴会最好的一点就是场地宽阔,若有幸,还能找到一方“静土”。
雅西不喜欢凑热闹,累了一天,连笑的力气都已耗尽,于是一上楼顶就放眼四周,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掏出手机给以深回了个电话。
铃音刚响,雅西还没有摆好一个舒服的姿势,以深的声音就从电话彼端响起。
他有一点儿小激动:“终于被人想起来了!”
以深富有磁性的声音带走了雅西一天的疲倦,她勾起唇角渐渐笑了起来。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她抬头望着头顶的薄月,还有那一颗颗亮着的星星。
他一笑:“不是在家,就是在公司加班。”
他的话令她心头一紧,一瞬间的辛酸在心间无声流过,她孩子气般的告诉他:“谁说的,我在离星星很近的一个地方和你打隔空电话。”
他稍稍顿了顿,着急地说:“那岂不是离我很远,等着,我现在就来找你。”
“好,我等你,限时一分钟,过时不候。”
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下重过一下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呼吸声才又平稳下来。
她说:“看到了吗?”
“看到了,西西——”
他很少这样叫她,只有隔着电话那样遥远的距离,他才敢这样亲昵地唤她。
吴以深突然深情款款地说:“看到月光了吗?”
“嗯。”
“我想你,很想很想你……感受到了吗?”
“没有。”
他又说:“满天的星星看到了吗?”
“嗯。”
“数一数。”
“数不清。”
他笑:“刚才我拜托了每一颗星星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
“我爱你!”
她仰天笑了起来,灿若星辰。
雅西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三个字,吴以深只对她说过两遍,他说,“爱一个人不需要常常挂在嘴边,说多了,你就不稀罕了,以后,我会用行动来把这三个字放到你心里。”
雅西是这样理解以深的话的:哑巴不能说话,一辈子都无法跟所爱的人说出这三个字,却一样可以相爱,一样可以白头到老,因为,爱在心上。
她笑着说:“我会听厌的。”
“那就每年只听一次。”
“我怕会来不及听完。”
“雅西,我……”
以深的话还没来得急说完,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沈奕岚给打断了。
沈奕岚拍着她的肩膀,小声提醒她:“在和谁煲电话粥呢?领导来了。”
沈奕岚又指了指身后的会场,示意她快点回去。
雅西只好匆匆对着手机说了一句:“回头聊,拜拜。”
“雅——!”
“西”字还没出口,电话已经被雅西果断地挂断,她在心里暗暗想:此时此刻,吴以深看着手机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是男朋友?”走了两步,沈奕岚还是没有按捺下好奇心,问她,“雅西,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雅西只笑不语。
“我说呢,像你这样的美女,怎么可能滞手到现在!”沈奕岚的好奇心并不重,但她不知道,“好奇心”这东西其实也是会上瘾的,“你男朋友一定是个高富帅,天啊,好奇死我了,赵美女的男朋友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呢?”
对沈奕岚的评价,雅西认真的想了又想,好像“高富帅”这三个字和吴以深扯不上什么边。
刚回到会场,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有酥心糕、双皮冻,还有沙拉的味道,这么香,惹得雅西肚子都闹了起来。
尚雅是一家百年老店,作为餐饮世家,赵家人对食物的要求从来都不会得过且过,所以吃的向来精细,刚到公司的几天,雅西一时不能适应公司的午餐。
总是到了吃饭的点,肚子就胀了起来。
后来,她索性不吃早饭,这样,每天到了十点过后,肚子就开始饿起来,一直饿到中午,便觉得公司的午餐也成了人间美味。
这就是民以食为天的诠释。
今天的宴会本来没有特别的主角,除了经理的一段开场白和谭园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外,大家就开始痛快的吃喝、畅言,但领导一来,气氛就立马变了,主角也就有了。
雅西饿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走带自主餐边拿起一个盘子就躲到人群后面开始祭奠五脏六腑。
美食在手,香气袅袅,领导的发言她是一句都没听见。
也不是她不愿听,而是凌书祁的话实在官方,没有一丝人情味,连声音都干巴巴的,说了一堆的话等于没说,根本没提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听与不听实在差别不大。
当然,这样的意见她是绝对不会告诉凌书祁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坏了,总感觉今天的点心超出了尚雅的实际水平,两个字,好吃!
谁会想到,这些东西她可是从小吃到大的,除了不会做,名字、食材、做法中的讲究她是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还有这沙拉,那味道依然还是这么独特、纯正!
“你这是在向我抗议,公司亏待了你,是吗?”
“咳!”
她吃的竟这般投入,身边何时多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会场里的最高领导。
太过投入的后果,就是被凌书祁吓了一跳,手里的食物也随之“啪嗒”一声掉回了餐盘里,结果害得她方寸大乱。
好在美食的诱惑力一点都不大,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幕,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只对同类感兴趣,捧着酒杯忙于搭讪聊天。
“凌总真是好兴致,这大热的天您不早点回家睡觉,难道还要留下来看星星?莫非今晚又有流星雨?”怕被人发现,雅西始终没有抬头去欣赏凌书祁此刻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数星星的?莫非你认识我?你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凌书祁冷静地笑,不抬头,也刻意的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凌书祁,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要是暴露了,你就是池鱼,我一定拉你当垫背。”
“暴露?”他低头笑了一声,然后问,“你还会开这种玩笑,有进步。”
“我吃饱了。”在凌书祁的地盘,招惹他是不明智的选择,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雅西还要在他的手里混饭吃,惹他的后果,就是自寻死路。
这种自食恶果的事她决不讨做。
“刚才……”凌书祁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拿起边上的酒杯,绕过她身边时,小声说了句,“我送你回去,等我电话。”
雅西来不及拒绝,凌书祁人已经走远。
吃饱了肚子,本来想溜开休息一会儿,何茂却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挡在了她面前,还一个劲的向她劝酒。
何茂的用意,雅西心里自然明朗,可何茂低估了她,她的酒量可是连凌书祁都自叹不如的。
何茂为了灌她喝酒,自己多喝了几杯,结果醉的一塌糊涂,倒也成全了吕晓静的美意。
借送走何茂和吕晓静的机会,雅西一起离开了会场,前脚刚走,人还没进电梯,电话就响了起来。
“在斜对面的路口等我,我马上就到。”
雅西并不打算等凌书祁,送走了吕晓静他们,就准备自己打车回家。
但是五分钟过后,凌书祁的车就停在了她跟前,摇下车窗,他脸都没抬一下:“上车!”
车子还没启动,凌书祁的手机又响了。
雅西虽然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但也猜到要让凌书祁去接她的人是谁。
她满不在乎地说:“停车,我自己可以回去。”
“如果你不想雅宁不理我,就乖乖坐着什么也别说。”
“你去见苏祺,就不怕雅宁不理你?”
“只要你不说,雅宁不会知道。”
“凌书祁!”
他侧过脸来,看着她说:“苏祺在医院,她爸妈都不在家,我必须去接她。”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话你应该跟雅宁去说,只要她相信你,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他勾起唇角,突然笑道:“好,我们一起去医院,你就当帮我作个证,免得有人秋后算账。”
话音还没落,凌书祁手里的方向盘急转,几秒钟的时间就调转好了车头。
“停车!凌书祁——!”
她丝毫不在意她的反对,一路踩着油门,誓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结果正如凌书祁所言,苏祺因为重感冒住院挂水,她的父母去了上海,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这种时候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凌书祁。
三个人坐在车里,空气骤然稀薄起来,苏祺堵塞的鼻子里还发出沉重的呼吸声,让人更加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玩了?”苏祺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因为感冒,说话的声线拖着长长的鼻音,平日里的细声细气全没了踪影。
雅西沉默不语,因为她很清楚苏祺不是好奇他们去了哪里,她好奇的恐怕是:这么晚了,凌书祁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凌书祁从医院出来后就没说一句话,听苏祺这么一问,他倒是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解释起来:“雅西加班,晚上没人接她。”
“没人接吗?”
“雅西现在自食其力,我怕她没钱打车回家。”
“你还真是有心。”虽然说话的语气再平淡不过,但苏祺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雅西抬头看着后视镜下两张反差极大的面孔,心里不禁开始咒骂起凌书祁嚼舌根挑拨是非。
雅西初中时就认识苏祺,但是因为她和凌书祁走得近,所以苏祺一直都看她不顺眼。
苏祺并不知道雅宁和凌书祁的关系,她一直误以为凌书祁心里最在乎的只有她一个人,可偏偏这个花花公子总对她忽冷忽热的,让她好不心安,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被旁人抢了去。
而凌书祁对雅西时而“嘘寒问暖”的态度常常令苏祺醋意大发,更把她视为了头号情敌。
雅西虽然在心里骂过凌书祁不止千遍,但也甘愿被苏祺误解,至少这样不会伤害到雅宁。
苏祺表面娇羞柔弱,骨子里却是个爱给人使绊子、心机极重的女人,若让雅宁大大咧咧的性格遇上苏祺,必定会吃亏。
“书祈,我们先送雅西回家,然后再去吃点东西,我肚子都饿了,怎么样?”苏祺的话一下子就让雅西成为了局外人。
凌书祁一脸平静,好整以暇的观赏着苏祺带着醋意的挑战。
“刚才我们就说要去吃宵夜,既然你也饿了,那正好一起去。”雅西说话的语气,大有这一顿我请的气势。
瞥了一眼后视镜下的两人,她还添了一把油:“凌书祁,那就去我们昨天去过的那家,那里味道不错,东西又清淡,苏祺一定喜欢。”
雅西心里暗想,此刻凌书祁心里一定是翻江倒海的热闹,要是平时,他一定会以为她在发高烧,而且烧坏了脑子。
“好。”他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
雅西本来只是想到了宁宁,才想杀杀苏祺的锐气,以为凌书祁看完了热闹就会收拾残局,谁知他一口气答应的痛快,反倒让她和苏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让两个不喜欢彼此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凌书祁果真是别有用心。
雅西不想和苏祺同餐,苏祺也是一样。
但两个人就这样紧挨着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凌书祁落得轻松,舒展着身体,一个人霸占了两张椅子。
结果一顿夜宵,两个人吃下了一肚子的“追悔莫及”。凌书祁却因为在公司晚宴上只喝了点酒,胃口突然大开,心满意足的饱餐了一顿。
吃完,他送两个人回家,先是苏祺,然后是她。
雅西问:“为什么先送苏祺?”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我总不能让你误解一辈子。”后又补了一句,“你是雅宁的姐姐,不让你踏实,雅宁怎么能踏实?”
“我怎么知道你等等不会回去找她。”
“那你就看着我。”
“你到底喜欢苏祺什么?”
“她没有什么朋友。”
“这不是理由。”
“她有很多地方……”他顿了顿,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都很特别。”
凌书祁的回答一直萦绕在雅西耳畔。
“她有很多地方都很特别。”
说这句话时,凌书祁的眼神是认真的。
她开始担心凌书祁对苏祺的感情,那么多年了,她怎么到现在才察觉出来他对苏祺的包容。
凌书祁的脾气她早清楚,喜欢一个人的话,他怎么可能亲口承认。
是她疏忽了吗?
宁宁那么喜欢凌书祁,如果凌书祁真的爱上了别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