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胭如血》涛的肆零肆

29、求旨

　　“这是你的琴？”行风出声问。
　　“是奴婢的琴。”他向她招手，她只好过来，他却站起来让位：“你来弹曲让我听听。”
　　蝉儿犹豫了一下，似是看出她的顾忌，他道：“叫你弹你就弹，没有谁会怪你。”
　　她坐下：“不知殿下让奴婢弹什么？”
　　“随便吧，无妨。”
　　她玉指轻颤，一窜凄婉的颤音便响起。蝉儿心中随着琴声默唱：“寸寸相思，丝丝入髓，妾之情意，唯君可料。生生死死，暮暮朝朝，夜来相逢，诉尽煎熬。遥望家乡，白发娘亲，额纹道道，心中淌泪，不能尽孝。。。”
　　行风静静的看着她，开始并没有什么神情，但在蝉儿弹到高潮，歌词唱到“怨苍天，不得愿，盼宁静，回故园”时，霍然起身，双手按住跳动的丝弦，琴音嘎然而止。
　　行风的呼吸有些不稳，顿了一顿才道：“以后这样的曲，不要再弹，这是宫闱禁曲。”
　　蝉儿忙站起声来，低声道：“毅王殿下恕罪，奴婢不知情，放肆了。”
　　行风看了她一眼，朝另两个宫人道：“你们先退下。”蝉儿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行风却坐在了她的榻上，嘴角掠过点苦笑：“如果不是你一直这样，我还真得怀疑你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蝉儿的脸上顿时染上一片红云：“奴婢只是怕污了殿下的名声。”
　　行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宫里，让人憋闷吧？”蝉儿观他神色疲惫，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回话。
　　行风却知她的顾忌：“你在宫里过的担惊受怕，能不难受？在旁人面前，说这些是忌讳，对我棠行风，你却可以放开胆子说实话。”蝉儿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初见时你对我的印象显然糟透了。可我这样讲，我对那些莺莺燕燕左拥右抱，并不感兴趣，在情事上，算不得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我是个真性情，喜欢便是喜欢。这样讲，虽然没办法给你正妻的名份，可总会疼你一生的。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成全你。”
　　蝉儿听到这个“一生”，脸色马上转为苍白：“奴婢早就说过，福薄担不起王爷的看重。平门小户的女儿，不适合那些富贵的生活。”
　　行风打断她：“你这些左右都是虚托，那桑子秋你愿意嫁，就不能嫁我？”
　　蝉儿苦笑：“桑子秋娶我是正妻，王爷能吗？”
　　行风“霍”的站起来：“你明知道规矩！”
　　蝉儿跪下：“奴婢是异想天开了。其实奴婢跟那些想讨好王爷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也想飞黄腾达，也想不甘人后，只是奴婢知道害怕，宠爱能长久吗？富贵能长久吗？再美的花总有凋谢的一天，那时靠什么来傍身度日呢？”
　　“你年纪轻轻的，为何会这样悲观。”行风叹道，“没人能知道将来，可是既然你想出人头地，为什么不去把握？我朝有乔妃这样的妃子圣眷浓厚，历朝历代也都有这样的后妃，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那样的福分？”
　　“王爷，就如你不理解为什么我不愿意侍奉你这样富贵的主子，我也不明白王爷为何要执着于我这样一个世俗女子。”蝉儿无奈的叹息，“对于天家的权威，平民百姓不可以说不，王爷也可以用权势压人，但真那样，我只能无语。”
　　行风的心沉沉的坠了下去：“你倒押对了，明知道我不屑强迫你。”他轻轻的甩了下袍袖，仿佛想甩开这恼人的尴尬。
　　“起来吧，”沉默半刻，他幽幽的说，“你赢了。不过我倒难得见到你这样的女子。你入我府籍，我允你几年后返家。”
　　蝉儿本能的想开口拒绝，可却生生打住了，至少现在看来，毅王算是个真性磊落的人，到他跟前侍奉，虽然有些别扭，可到底不同这宫中诸多险途，而一味的与他拧着干，真要恼了他，可能会起反效果。
　　这样一忖，便大方的点了点头，谢恩。行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快步离去。。。
　　行风身后的小太监跟着他一路疾走，行风的步子大，步幅又快，他跟着跟着有些吃力，一着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行风回头见他狼狈的扶正帽子，样子很滑稽，笑道：“笨奴才。”
　　小太监讨好的笑：“奴才是愚笨，让殿下见笑了。”却见行风脸色一正，眉头微皱，不由脱口道：“王爷是皇上最心爱的皇子，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行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不懂。”小太监想起师傅叮嘱他的话，少言少语，压住心里想的，没再吱声。
　　行风却又问他：“你们到底怎么看我们这些皇子？”
　　小太监想了想才回：“奴才不会说话，不敢议论皇子。只是觉着这繁宫如梦，主子们都是天人般的，让人羡慕。”
　　行风扁了扁嘴：“这世上总有不称心的事，是皇子又如何。”说着便转身继续前行，步子倒放慢了。

　　文后见儿子回来了，忙迎上前去：“听说你父皇派了你重要的差使，你可要好好把握。摆明了这是你父皇给你机会，让你有所建树，然后好封嗣。”
　　行风听她这样直白，情绪不犹抵触：“母后消息倒是灵通。”
　　文后本是高兴的很，一见他神色不豫，似被泼了冷水：“你这孩子总要跟我犯浑。这是好事，你生什么气，是谁又招到你了？”
　　行风不吱声，文后又问：“你父皇让你什么时候动身？”他却转身躺在榻上，并不答话。文后见他小孩行为，倒不气了，走过去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行风避开文后的手，道：“求母后允了我一件事。”
　　文后笑道：“闹别扭，原来是有求与我。”
　　行风直接道：“后宫是您在做主，我想要一个宫人到跟着侍候。”
　　文后警觉：“哪里的宫人？”
　　“宗堂的。”
　　文后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你到底是没对那个丫头死心。”
　　行风听她这样讲，知道她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也率性不再申辩：“就是她。”
　　文后叹了一口气：“本来，你喜欢了便是喜欢了，不过一个宫人。只是她跟行云有那样的纠葛，不能太意。我想这事诡异的很，按说她对行云有救命之恩，乔姜母子却没有一点感激的表示，不会是留着给你这个傻孩子下的套吧？”
　　行风不耐的立起身：“人家可是一百个不愿意跟着我，再说就是他们下的套，她也是个可怜人，会被人那样利用，现在，我也只是可怜她，让她到入籍到我府上罢了。”
　　文后恨了他一眼：“你这少心眼的孩子！你什么身份，她一个奴才不愿跟你，还不是耍心眼玩把戏？”
　　行风打断文后：“给您说了她不是！这样吧，您一句话，允是不允，不允就算了，我直接去求父皇。”
　　“你！”文后跟着坐在榻前，“我是怎么生了你这个少根筋的儿！”银牙紧咬，僵持了一会儿，才道，“罢了，我可以随你，不过你也得应了我，办完了差回来，就把候王府的小姐定下来！”
　　行风烦躁道：“怎么又提这事？父皇不是让行云就了藩了吗？”
　　文后冷笑：“你以为躲得过？这人大当婚，之前这事暂停只是因为前段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父皇心乱，先把宝贝儿子送去藩地避开。这马上要过冬了，办这事还不是春节间的事？好讨个吉利。而且，你看过几个太子没有正妃？”
　　行风将那案上随手放着的玉如意拿起又啪的放下，惊了文后一跳，却听他平静道：“随便吧，什么候小姐王小姐，对我来说，都一样。不过请母后睁大眼睛挑，不要看迷了眼，给我弄个悍妇，或是像侧室沈瑶那样的妒妇！”
　　文后终于放下心来：“你想通了就好。放心，那候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